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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了信,王二走回渡口上船,突然瞥見自己走回來的這一路,雪地裡留下深深的印跡。這種綿延的雪天他生來還是第一回瞧見,白茫茫的大地,靜得出奇,他心中盪著說不出來的滋味,也不是哀傷,他想到自己一輩子孤家寡人,看著這樣昏茫茫的天地,像看著自己的結局,「噯,也沒什麼不好。」闔眼前,他聽見心頭響了這句話。
中夜裡他聽見老人又咳了起來,睜開眼只見江面一片雪亮,飄了一夜的雪花,這會兒在水波上成片成片的飄移。他聽見老人喚他,應了一聲,那仿如空谷傳來的聲響問道:「這地方是哪裡?」「青龍鋪…」王二應了,又專心聽他,等了好一會兒,再無任何聲響。
雪夜的渡口還泊著另一艘船,南安府的判官周積這一晚無法入寐,他從艙內往外一看,只見江面一片霧白,先生的船泊在江畔,像是一道朦朧的月影懸映在天地之間。
三日前他一走入船艙,就瞥見案上擺著先生正落筆書寫的信札,筆墨間,他看到「心無體」幾個字,這幾句話先生常掛在嘴邊說,也因此有人說先生之道是外禪,禪宗說平常心是道,「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周積想起自己讀到唐朝禪師馬祖道一這些話時,也覺得和先生的講學相似,不相似的是,他讀禪書的時候,覺得輕盈自在,有放下重擔的鬆柔感受,但在先生面前,總是提著一顆心,不敢鬆懈。
不見先生也有五、六年了,那日一見面,他都還沒跟先生問候,劈頭就聽見先生問道:「你近來在學問上有進步嗎?」周積驚出一身汗來,脹紅了臉,勉強把自己這幾年在政務上的一些成績報告給先生聽,只是自己越說越心虛,趕緊換過話題,問候先生道體無恙?
先生語氣平緩的說:「這場病已經拖了兩個多月,病勢危亟,我還沒有死,就靠著一股元氣撐著。」周積聞言,才驚覺先生的雙頰凹陷,削瘦的身軀靠坐艙板上,只因他的神情清朗,致未注意到其實人已十分萎弱。周積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命人把先生移上岸邊驛舍,請來大夫,大夫把脈開藥後,拉他到一旁,跟他說先生病入膏肓,得趕緊移到溫暖的居室裡好好調養,這也未必能保住性命,但若還要行船,是早晚必死了。
周積立即要將先生移到官舍裡,但他不肯,執意要行船趕路。
先生這一趟行程十分怪異,不提他身邊只帶了一名侍者,沿途無人知曉,他還不斷催促船家,似乎急著要趕回越州,幾乎已是生死不顧了。
他是十日前接到同門何性之的急函來報,說先生從增城出韶關返鄉,經過南安時,要他留意顧候。他命僕人在章江沿岸候著,得到先生從梅嶺下來的消息,便趕來拜見。豈知,先生不肯駐留,也不准他通告同門接應,堅持要登船航行。
先生病得不輕,他立在岸邊見先生的船在江上行去,一顆心直直往下沉,他實在放心不下,回衙裡把公務交待完了,也搭了一艘船,三日來自己的舟艇一路追著先生,就擔心有個什麼意外。
二十九日,這天才亮起,周積突然見到先生的侍者揮手召喚,心內一驚,慌忙到先生船上,一入艙內,噗地一聲跪在席前,先生臉上寂靜,像進入深沉的睡眠之中,周積隱隱感覺得他鼻間仍有氣息出入,心緒稍定。
過了半個時辰,先生張開眼睛,對他說:「我要去了!」聞言,周積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好不容易抑住了悲傷,這才哽咽問道:「先生有何遺言?」
只見先生微微一笑,道:「此心光明,又有何言!」
語畢,竟溘然而逝,臉上彷彿還留著一抹笑意。
哭了好一會兒周積才拾起精神,交待王二駐船守護,他立即去找人來。侍者也隨著他登岸忙去。
王二守在老人的身畔,船隻停泊在這僻靜的小渡口,聽不到一點聲響。他從未這樣挨著死人,這一刻讓他有說不出來的驚奇。也說不出怎麼回事,他就是覺得這小小的船艙裡盪著光,他心中沒有一絲感傷淒涼,反而覺得安詳平和。或許是這老人臨去時那一抹微笑吧!是映入他的心頭了,他不禁感到全身有一股活氣在血液裡悠轉了起來。
真遇見活佛了吧!他心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二突然聽見船艙外像是江浪滔天,漸漸襲捲而來,他奔出艙外往岸上一瞧,不禁呆了,岸上數十位官府中人,跪地舉哀,哭聲震地,接著官爺開出一條過道,他眼花繚亂,一副檜木大棺立在渡頭,見他們大禮迎體入殮,王二丟下自己的船也趕著去幫忙。
像是天星殞落,一聲巨響,在這個荒僻的小渡口炸開來。
五日後棺木輿櫬登舟,王二跟著棺木來到南安碼頭,又看到成千上百的士民跪滿了江岸幾十里路,震天的哭聲不絕於耳。
他原先不識牌位上的字,在行伍裡跟著舉哀,也不知該如何張口問人,初初他只想就當是神佛菩薩,等他耳熟了「王陽明」三字,真的就是神佛一般了。
也不只是他,南安的百姓人家,人人談著王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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