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巷是青牛镇最为贫苦的地方,居住的大多是一些穷人。因为巷子里的人家基本上都没有田地可耕,所以这里的青壮之年基本上都去青牛镇的大户人家当杂役或是长工去了,只些个鳏寡老人和留守儿童在家,有是有几个懒汉、却几乎个个都是疯疯癫癫,常年蹲在几个巷弄口抠着脚趾傻咧咧的。
赵老三就是这几个懒汉其中之一,不过他是最清白的那个。自从他老婆带着孩子跑了、老娘又病死了之后,觉得生活没了奔头,自个儿累死累活图个啥,日子怎么过还不是过,倒不如就这么拖着死过吧,也蛮舒服。
起初赵老三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可终究胆小,一想到老辈们都说,凡自杀的人死后,亡魂得下十八层地狱被那狱卒拧作油条也似扔进一口烧红了油的大锅,囫囵儿炸个咯嘣脆,赵老三的心就犯怵,连买根上吊用的绳子的勇气都没得。可这般只出不进的日子久了,家里但凡能换半个子的东西也没有了,赵老三也只好去大哥二姐那打秋风。
本照他心里的意思,是极不愿去的。他家就他三个兄妹,他是幼子,作母亲的自是打小疼爱他多些,两位哥哥姐姐因此记恨。等他父亲去了就剩老母一人时,就丢给他都不管事了,平日里也不出个赡养费。如果单单只是多张嘴吃饭倒也无碍,可他老母因患风寒,常年须得将药养着,就这么日久下来早把家里掏了个底朝天,吃食用度还得向朋友邻居借用。他媳妇因此常跟他闹,他也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他老母虽是不顶事,可也不糊涂,每每等他媳妇闹完就泪流满面地单独跟他说让她死了算了,他赵老三偏偏是个孝子,哄得一哄便瞒了过去。
可有一天,他老母又说起这死字,他媳妇似乎没气过又踅了回来,骂他老母就会唱这么一出戏,明明知道赵老三心软做不了这狠心事,真要寻死,往河里一栽不就完了,何必在这恶心人。赵老三当时听了简直火怒三丈,一巴掌把他媳妇从屋内甩到门口,他媳妇半天儿才缓过气,爬起来恶毒地看了他一眼,丢了一句可别后悔。这时他儿子刚从弄堂耍玩回来,看见这一幕,哭着叫奶奶。赵老三纳闷了,他打的是他媳妇,他儿子哭着叫奶奶是几个意思,回头看时:他老母手里攥了个装着老鼠药的瓶子,身子哆哆嗦嗦地,哭道:“儿啊,我对不住你啊!我本来早该死了的,可妈怕疼,一直没这个勇气哪!你别怪你媳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怪就怪这天......老爷......太不......”话还没说完就两腿一蹬,嘴里翻着白沫死在了墙凳上。原来他老母早就买了瓶老鼠药藏在贴身小袄里,一直想服毒自尽让他日子不用受累,却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她媳妇刚才一番话着实让她这最后的一丝留恋也没了。
赵老三顿时红了眼,从案板上取过菜刀指着她娘俩道:“今儿个谁也别活了!”冲过去一把揪住他媳妇,作势欲劈。
他媳妇看着他儿子,又望了望天,苦笑着道:“儿子,你看见了没?看看你大爷二姑家活得多有滋有味的,再看看咱们家。这就是好人的下场,这天老爷是不长眼的!”又对赵老三道:“你杀啊,我也早就不想活了,跟着你受苦受累早就受够了!”
他儿子也不哭,冷冷地道:“妈,我看着哩,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杀了!”又转过头看着赵老三,道:“爹,你把娘杀了吧,娘这些年也确实活得太痛苦了。”
赵老三望着才五岁的儿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番话着实让他心中感到一阵恐惧,怒火早就被浇了个湿透,把手中的刀往地一扔,哭道:“滚,都给我滚!”。
说完这番话赵老三就后悔了,可眼见老娘死在面前服毒自尽的这份痛实在是在心中挥之不去。眼见着渐渐远去的娘俩的背影,呆立的赵老三朦胧着双目,喉咙里想喊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赵老三又想起了往事,他一饿肚子便脑子里禁不住胡思乱想。也有两三天没吃东西了,赵老三愤懑着,大哥二姐也太着实小家子气,明明老娘安葬时他俩客客气气地说着既然是赵老三老婆把老母气死跑了,就得他跟着负责,却一人只给了他一百文钱,说是安葬费。
赵老三说道:“这哪能够,棺材盖都买不着啊!”他大哥二姐冷着脸说没告他虐待老娘算不错的了,让他自己想办法,顶多往后实在过不下去来他们家吃两口还是有的。唉,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跪在人家棺材铺前乞求赊一副棺材了,也从那一跪起,他也不要什么脸面了,这日子能过就过吧,忒没劲儿!
可倒好,这日子不长不短过来了十年,他去他大哥二姐家吃饭的日子十根手指头似乎都能数得过来,头几次还招待着,越往后见他来了都不开火烧饭,拿着红薯对付,赵老三也不说什么,他们能吃他还不能吃?到最后他大哥二姐实在遭不住,老远见他来了便把门闩住都不应门让他进去。
赵老三肚子嘀咕着,心里正想着等太阳立杆晒精神了再去倒腾些吃的,却见巷子里鬼头鬼脑走来一位少年,右脚一瘸一拐的,边走边回头张望着什么。
“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