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感觉自己的脚腕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自行车链“吱呀——嘎啦”的动静，从清晨响到日头偏西，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耗子跟在他身后没完没了。
他低头瞅了眼脚蹬子，铁锈混着泥，蹭得裤腿上一道黑一道黄，活像刚从煤堆里滚了一圈。逃难队伍还在往前挪，前头领路的刘国蹲在路边，正低头摆弄他那台宝贝收音机——就是三天前，说北平沦陷时那台掉漆的铁皮家伙。
李强把车往路边一靠，揉着发酸的膝盖，眼睛却没离开刘国的手。
那手真普通，指关节粗，掌心全是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泥，跟村里扛锄头的老农没两样。可就在刚才，队伍过一道断沟时，有块半人高的石头挡路，几个年轻汉子上去推，脸憋得通红，石头也就动了寸把。刘国走过去，没说话，蹲下来，单手扣住石头缝，手腕一使劲——“嘿”的一声，那石头就跟揣了棉花似的，被他拎起来扔到沟外去了。
当时李强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窝头掉地上。旁边推三轮车的老张头，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嘴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跟做贼似的：“小伙子，看出来没？刘哥是‘序列者’。”
“序列者？”李强嚼着窝头的动作顿了顿，渣子卡在喉咙里，差点呛着，“就是……能喷火、能飞那种？”
老张头赶紧摆手，眼睛瞟了瞟刘国的方向，压低声音：“嘘——别嚷嚷！哪能随便说？你没见刚才那力气？寻常人能有这本事？我也是听我远房侄子说的，
李强的心跳突然就快了。李强看着老张头，转头看着远方的刘国。
他盯着刘国的手，此刻正捏着个小螺丝——收音机后盖掉了，那螺丝滑丝了，刘国就用两根手指捏着，慢悠悠转了转，居然就给拧下来了。阳光照在他手上，没什么金光闪闪的特效，可在李强眼里，那手简直就是“超能力认证标志”。
他忍不住脑补：要是自己也是序列者就好了。不用蹬这破自行车，脚腕也不用疼得跟要断似的；遇到挡路的石头，不用喊人帮忙，单手就能扔；
正想得入神，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车座子。
“哎，小子，这车不错啊。”
李强回头，看见俩二十来岁的汉子，吊儿郎当站在跟前。左边那个留着长头发，额前的刘海油得打绺，嚼着口香糖，泡泡吹得“啪”一声破了；右边那个矮胖，穿件黑夹克，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发财”俩字的红背心，手插在裤兜里，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自行车。
是街溜子。逃难路上偶尔能碰见，专捡软柿子捏，抢点吃的、拿点东西，没人愿意跟他们硬碰。
李强心里一紧，往刘国那边挪了挪，说道：“这是我的车，各位有何贵干。”
“你的车？”长头发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手就拽住了车把，“路这么难走，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骑着也是费劲。不如借哥俩骑骑，等我们到了前头镇子，再还你——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馒头。”
“我不借！”李强赶紧抓住车把，跟他较上劲，
“哟，还跟我来劲？”矮胖的那个也上前，伸手就推了李强一把。李强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两步，屁股差点坐到地上，
李强从衣服里掏出刀，刀刃在太阳下闪了一下，不算亮，却透着股冷劲。李强握着刀把，声音却硬撑着：“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长头发原本还吊儿郎当的，看见刀真亮出来，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他上下打量了李强一眼，见这小子虽然瘦，眼睛却瞪得溜圆，握着刀的手虽然抖，却没松劲，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有点虚：“嘿，你小子还敢动刀？行，有种！我们走！”
矮胖的还想说什么，被长头发拽了一把。俩人往后退了两步，长头发指着李强，放狠话：“你等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完，俩人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走了。
李强握着刀，直到那俩街溜子的影子看不见了，才松了口气，将刀小心地塞回后腰——刚才要是真动手，他未必敢真砍，可要是不亮刀，这车肯定就被抢走了。
“哎哟，小伙子，你可真胆大！”旁边的老张头拄着拐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后怕，“那俩是街溜子，跟他们置气干啥？车没被抢走就好，下次可别这样了，万一他们真动手，你打得过吗？”
推三轮车的王婶也凑过来，手里还抱着她那昏睡的孩子，叹了口气：“是啊，李强，忍一时风平浪静。我们逃难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次再碰见他们，躲远点就好了，别硬碰硬。”
“就是就是，”旁边一个扛着包袱的中年男人也搭话，“街溜子嘛，你让着点，他们也就没意思了。你要是跟他们闹，他们记仇，回头找更多人来，你可怎么办？”
一群人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劝他“忍”的。李强低着头，没说话，他心里突然就有点好笑。
刚才街溜子拽车把的时候，没人上来帮他；矮胖的推他的时候，也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