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白天罡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轻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双亲早逝，为国捐躯。陈掌柜若进门，既无晨昏定省的规矩要守，也无婆媳妯娌的纷扰需忧。这，算不算头一份清静？”
陈雪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这话……听着别扭，可细细一品，竟戳中了她心底某处隐秘的思量。她母亲便是因多年受公婆压制，郁郁而终。没有婆媳关系？这条件，竟让她心尖儿莫名地动了一下。
“还有呢？”她不动声色地追问，身体却微微前倾，显露出倾听的姿态。
“我暂无正式工作。”白天罡抛出了第二个“炸弹”。
“哈？”这下连旁边假装忙碌的小荷都忍不住扭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没工作？这也敢拿出来当优点说？
“很奇怪？”白天罡迎上陈雪茹同样写满困惑的目光，神情自若，
“陈掌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若你我皆忙于外务，这偌大的家业，谁来打理？谁来照料你的饮食起居，嘘寒问暖？难道，”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店内几个忙碌的伙计，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陈掌柜还打算像旧社会那样，雇几个老妈子、小丫头回来伺候着？‘剥削阶级’、‘资本家’的帽子，在这新社会里，可是随时能扣下来的。别说五年，我敢说，不出三年，这四九城里，就再没人敢在家里使唤佣人了。娄半城？呵，他第一个就得夹起尾巴。”
陈雪茹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几分。公私合营的风声，她隐约听过一些，父亲临终前也曾忧心忡忡地提及“世道要变”。
但像眼前这年轻人如此斩钉截铁、近乎预言般地点破，还是第一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她强自镇定，端起柜台上的细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指尖的微颤。
“白同志……见识倒是不同凡响。”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不过，光凭这两点‘清静’和‘闲散’，恐怕还不足以说服我陈雪茹把终身托付吧？”
白天罡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知道火候到了。他向前一步，距离拉近到能看清她卷翘睫毛的轻微颤动，声音低沉而清晰：“第三，我这张脸，总还看得过去吧？对着赏心悦目的人，日子也能甜上三分，不是么？”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时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或许，能帮你避开一些……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雪茹的心猛地一紧：“风暴？什么风暴？”
“咱们就在这谈？”
白天罡意有所指的说道。
“额，是我唐突了，这确实不是说好的地方，里边请！”
陈雪茹说完在前方引路，同时吩咐丫鬟那些喝的上来。
她将白天罡引到了她住的四楼，这里是她的专属领地，一般人上不来，白天罡能上来也是头一个，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些好奇和好感。
“北边，朝鲜半岛。”白天罡也不客气，跟着陈雪茹来到房间，自觉来到桌前坐了下去，等丫鬟送东西完成后，喝了一口没加糖的咖啡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如千钧.
“老大哥撤了，鹰头人可没走。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最迟明年，就会掀起滔天巨浪。战火，会再次烧到我们家门口。”他看着对面陈雪茹瞬间煞白的脸，继续道，“但这还不是对你影响最大的。真正关乎你身家性命的，是这‘商户’二字。”
“商户怎么了？我们合法经营，照章纳税，碍着谁了？”陈雪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碍着国家要富强，碍着工业要起步。”白天罡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国家缺钱，缺钢铁，缺机器。小作坊、小商户，在有些人眼里，就成了‘阻碍’、成了‘落后’、成了需要被‘改造’的对象。公私合营只是开始。我敢断言，不出十年，这四九城里，像‘雪茹绸缎庄’这样的个体招牌，将彻底成为历史陈迹。所有布匹、所有生意，都将纳入‘合作社’、‘百货公司’的旗下。陈掌柜，你引以为傲的这间铺子，还有你攒下的那些黄白之物，在滚滚向前的时代车轮面前，能保住多少？”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在陈雪茹的心上。
关于未来的隐忧，一直像幽灵般在她心底徘徊，此刻却被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如此赤裸裸、如此具象地描绘出来。
她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桌子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房间里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外面喧嚣也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毫无保留地审视着白天罡那张年轻却写满笃定的脸。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口中的未来……是真的吗？
陈雪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细瓷咖啡杯沿上划着圈，杯底一圈深褐色的渍痕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白天罡那番关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