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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实验室的工作突然被迫中断，我不得不来到这理疗室重新开始。
消毒柜蒸腾的热气如轻柔的薄纱般扑在睫毛上，带着温热潮湿的触感，我踮起脚去够最顶层的艾草热敷包，指尖能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着的艾草淡淡的药香。
手指刚碰到竹编篮那粗糙的边缘，排班表突然被重重地拍在理疗床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新来的就该多历练历练。”张姐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像尖锐的红针般戳着表格上歪歪扭扭的钢笔字，新涂的亮油在灯光下闪烁，蹭到了“李长庚”三个字上，像一团凝固的血，“下午两点，VIP三号房。”
我望着镜面墙上自己工牌上的金色流苏，那抹耀眼的明黄此刻正映在张姐发青的眼皮底下，张姐的眼神如冰冷的箭般射向我。
她脖颈动脉突突跳动的频率，如同急促的鼓点，让我想起实验室里有应激反应的小白兔。
“多谢张姐照顾。”我故意把金色流苏缠在手腕上转了两圈，檀木珠串撞在金属工牌上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这声音在寂静中仿佛是我无声的反抗。
碘伏那刺鼻浓烈的味道突然钻进鼻腔，张姐紧握着酒精喷壶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用力泛白：“记得带足筋膜刀和火罐，李大爷最讨厌中途去拿器械。”
消毒水的雾气如幽灵般弥漫过走廊，昏暗的灯光下，走廊显得格外幽深。
其他房间隐隐约约传出交谈声和仪器的嗡嗡声，我听见三号房里传来拐杖敲击理疗床沉闷的“咚咚”声。
三号房门口挂着一个精致的木质门牌，上面刻着金色的“VIP3”字样，旁边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淡雅的山水画。
推开门的瞬间，核桃木拐杖头带着一股劲风堪堪擦过我的耳际，砸在仿古屏风上，震落了几片鎏金银杏叶，那银杏叶飘落的声音如同细微的叹息。
“又是个没断奶的丫头片子！”李大爷瘫在电动按摩椅上，灰白的眉毛拧成了两把生锈的剪刀，老式中山装的扣子紧紧绷在滚圆的啤酒肚上，仿佛随时都会崩开，他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房间里响起，“我要的是八号艾灸筒，这都第几次拿错了？”
我蹲下身捡起滚到足疗桶边的拐杖，指尖触碰到包浆木纹那光滑而又带着岁月痕迹的质感，眼前突然浮现出解剖课上猕猴的骨架——第三腰椎横突增生形成的钝角，与老人此刻蜷曲的右腿呈现出诡异的重合。
我心里开始思索，他的症状和猕猴的情况如此相似，该用怎样的方法治疗才好呢？
“您是不是每到梅雨季，右腿就像泡在冰碴子里一样？”我托住他肿胀的脚踝轻轻向外旋转，拇指精准地卡进腓骨长短肌交界的凹陷处，能感觉到他脚踝处皮肤的温热和肌肉的紧绷，“这里打过封闭针吗？”
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动了动，我趁机把热敷包敷在他的膝盖上，热敷包的温热透过皮肤传递到他的膝盖，他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
掌心划过髌骨边缘时，那种触摸实验兔关节积液的黏腻感再度袭来，只不过这次是更顽固的钙化点。
“轻点！你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李大爷突然发飙，茶褐色的药酒带着一股刺鼻的酒味泼湿了我胸前的工牌，酒液洒在皮肤上，凉凉的。
但当他看见我面不改色地按住他颤抖的委中穴时，骂声突然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冷汗顺着脊椎如小虫般滑进后腰，黏黏的。
我盯着他足三里穴附近蚯蚓状凸起的静脉，突然想起毕业论文里那只患血栓的比格犬。
当时我用蜂针代替抗凝剂的操作，让整组数据都带上了冒险的色彩。
我犹豫了一下，这样的方法用在老人身上是否合适呢？
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又坚定了信念。
“您忍着点。”我抽出随身携带的牛角梳，这是从实验室带来的唯一纪念品。
当梳齿刮过承山穴上纠结的筋络时，老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整个人瘫软在亚麻床单上。
窗外惊雷炸响，那声音如同世界末日的巨响，刹那间，我分明看到他松弛的嘴角。
刚要松口气，枯树皮般的手掌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让我手腕生疼，李大爷浑浊的眼珠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光：“听说你会给动物治病那一套？给我治治这个——”
他猛地扯开中山装的前襟，暗紫色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趴在第7、8肋间隙。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分明是开胸手术留下的痕迹，但创面愈合的角度……像极了被猛禽抓伤后自行愈合的灰雁。
暴雨砸在防爆玻璃上的声响如万马奔腾般忽然变得很遥远，我指尖悬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方，微微颤抖着，内心既紧张又有些害怕。
解剖室白炽灯下翻动《禽类病理学》的沙沙声，与老人粗重的喘息声渐渐重叠成一个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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