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号!”拿着“叁”号牌的是大脸如锣的索王爷。他长着一双铜环眼,斜扎着一根大白辫子,端着十足的王爷架子。索王爷大吼:“我索王爷不稀罕小娇娘,喜欢胖婆子!这一大堆女流里头,有肥的吗?”冯三鞭斜眼道:“有没有,那就看你的手气了!”
陪伴在索王爷身边的是个长了一双胡椒眼、眼珠子一眨一眨地透着机灵的二十来岁年轻人,他是索王爷从京城带来的小跟班王不易。
索王爷将牌子扔给跟班:“王不易,照着牌面,替本王爷牵个来!”
王不易将牌子高高举起,喊道:“今日是咱们索王爷大喜的日子了!”
冯三鞭道:“我说索王爷,您要是有了个陪炕的娘儿们守着,还会不要命地逃跑吗?”
索王爷捋着大光脑袋哈哈大笑:“那要看这娘儿们有什么本事!”王不易接口:“对!没本事还得跑!”
冯三鞭道:“下一个,肆号!”
亮着灯火的木屋里继续传出唱牌声:“捌号……拾叁号……拾捌号……”屋外,雪越下越大,呼啸的大风刮得雪朵一片狂乱。
女人堆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冯三鞭大口喝酒,将空酒坛往地上重重一掷,抹着嘴:“拾玖号!杜霄,该你了!”
杜霄站着没动。
谷山暗暗搡了下杜霄,逗他:“没事,阴婚也是婚,你要是害怕,我替你守洞房!”杜霄道:“我说过,这辈子谁也不娶。”披甲人猛地抽出一鞭,厉声道:“胡唣什么!快配!”
杜霄仍站着不动。
谷山急了:“哥,这事犯得着挨鞭么?快动手吧!”杜霄压低声音:“女人是什么?是祸水!别忘了,我们俩得离开宁古塔,在这儿不能有一丁点牵绊!”谷山恍惚道:“要是这女人……能帮你呢?”杜霄将木牌往谷山手里一塞:“那就给你吧!”谷山道:“你刚才不是还在说,男人只能让命,不能让妻?”杜霄道:“那就把牌子扔了!”谷山紧紧攥着木牌:“不能扔!要是扔了,那女人不就守寡了?”
冯三鞭早急了眼,从披甲人手里一把夺过鞭,对着杜霄和谷山重重地抽来,大吼:“快配!快配!”杜霄抹着脸上的血:“配去吧!”说着,杜霄抬起手,一把抓住挥来的鞭子,重声:“快去!”谷山狠狠心,朝站着的最后一个女人走去,在她身边站下。
“既然取了牌,就得认命!”冯三鞭摩拳擦掌,越来越兴奋,“好!等把黑盖头揭了,都乐死你们!哈哈哈哈!”
冯三鞭吼:“揭!”囚犯动作划一,将身边女人脸上的黑盖头揭去。黑布揭去,囚犯们全都猛然惊退数步,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
“女人”竟然全是男囚!有麻脸的,有缺眼的,有矮个的,有白发的,有满脸伤疤的……被当成“女人”的男囚木然地呆站着。
冯三鞭和披甲人猛然发出得逞的狂笑声:“哈哈哈……”突然,冯三鞭发现了什么,将笑声收住,拨开身边的囚犯。
囚犯后头,还有一人没被揭去黑布。此人的身边,站着谷山。冯三鞭道:“谷山!给你配的阴婚老婆,不想认?”谷山回过脸:“不是我不认,是他不让认。”
冯三鞭往蒙着黑布的人看去,目光落在两只粗糙的、裂着血口子的大手上。这两只手紧紧攥着布角,裂缝口子里渗着血珠。冯三鞭道:“哟哦!本官见过不让揭棺盖的,还没见过不让揭盖头的!把手松开,不然本大官亲自来揭!”
紧攥着黑布头的手颤动了一下,往下慢慢扯去。黑布缓缓扯下,露出的竟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囚犯们震惊,发出“哦”的一声惊呼。谷山失声:“这不是大扇子吗?”杜霄也惊住了。
这是一张四十岁女人饱经风霜的脸,头发干枯如草,却梳得纤丝不乱,用一根红布条扎着,透着女人的一缕鲜活。身上的棉袄尽管破烂,却缝补得一丝不苟,保留着大家闺秀的最后一点痕迹。粗看之下,她就如一个老妇人,可细细看去,她目光安静如水,蕴含着苦难女人洞悉世事的那种坚毅、忍让、温和、豁达。她是囚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