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臣齐声道:“臣领旨!”
刘统勋在写给乾隆的信中,除了献计金殿验鸟外,还另附一事,那就是坦承八年前自己在审理浙江钱塘决堤案时过于草率,被发往宁古塔终身为奴的原钱塘县令杜霄和原钱塘县丞谷山或许确有冤情。孙嘉淦奉命派出了两位刑部司官,匆匆赶往宁古塔。
宁古塔是极寒极荒之地,原钱塘县丞谷山与原钱塘县令杜霄被发配至宁古塔后早已不见了从前的样子。谷山三十二岁略有喜感的脸上横着一道鞭伤,蓬松的长辫胡乱盘在额头,像扣着一堆黑土。杜霄比谷山年长三岁,脸色清峻,眼睛里布满了冰锥似的寒气,一副木枷架在他瘦削结实的肩头上。令人惊奇的是,在他的枷板上竟然刻着一张张狼脸。
此时,谷山和杜霄在囚犯队列中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走进一间木头屋子,这座木屋是囚犯们集会的地方,几个披甲人执着兵器,站在门边,催着囚犯快进。不一会儿,囚犯已挤满了一屋。正中的一张大条案上,排列着二十片小木牌,有字的一面朝下,谁也看不分明上面写着什么。
两个披甲人护着宁古塔守备冯三鞭进来,冯三鞭手里拿着一口酒坛,站在一个木墩上,边喝边扫视囚犯,嘿嘿一笑:“你们这些被流放到这人间地狱的囚徒,有朝廷一品大臣,也有县衙的九品主簿,有学富五车的大学士,也有目不识丁的小跟班。本官问你们,世上让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谷山和杜霄斜眼看着冯三鞭发酒疯。
冯三鞭道:“不是丢官!不是丢钱!也不是丢命!”又神色诡异暧昧地说,“是丢老婆!今儿晚上,本官就成全你们,让你们都带个老婆回去!——打开帘子,让娘儿们出来!”
披甲人将屋角的一道棉帘子哗哗啦啦地打开,从帘内小屋里走出二十个脸上盖着黑布的女人。每个女人的胸前都挂着块木牌,牌上编着号。
冯三鞭大声道:“既然你们平日都说这儿是阴间,那本将军今晚给各位配的,就是阴婚!”
囚犯们小声议论起来。谷山双目却在放光。
杜霄看了看谷山的眼睛:“你眼神有点邪。”谷山笑道:“你不邪,不也被人卸了官袍,扛着枷锁在垦地么?”
冯三鞭道:“都听着,桌上的小木牌都是编了号的,那些女人的手里,也拿着一块编了号的小木牌。各位挨个取一块牌子,和哪个娘儿们手里的牌子对上了,那就算是配上了阴间夫妻,今晚就领走,进洞房,扒小裤,快活去!”
囚犯们一阵骚动。
冯三鞭大乐,对着女人们大声道:“娘儿们都听好!当初你们都是跟着流放的男人上宁古塔来的,如今,你们大多成了孤儿寡母!本官可怜你们,替你们找个男人把阴婚给配了!本想给你们披上红盖头的,可你们配的是阴婚,不能见红,得见黑,所以本官给你们都披上了黑盖头!听着,配上了对,就让男人领回去,碰巧了,还能生个男娃女娃出来!”
冯三鞭满脸闪着被酒浆激起的兴奋:“你们这帮娘儿们,都偷着乐吧!取牌!”
披甲人挥动棍子,撵着囚犯去取案上的木牌。木牌被一块块抓走。杜霄看着谷山紧盯着木牌,打趣道:“也想配一个?”谷山对着手掌呼了口气:“不想。不,还是有点儿想!”杜霄笑笑:“配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你不怕手气不好?”谷山将双手往裤腿上猛搓。“别搓了,运气不是搓出来的,是撞出来的。”杜霄道。
披甲人大声道:“桌上还剩一块牌子,快取!”谷山低声:“哥,我让给你!”杜霄轻笑:“世间的男人,只有让命的,没有让妻的。”谷山推了一把杜霄:“这儿不是世间,是阴间!配的是阴婚!”
披甲人用鞭子指着杜霄:“你!快取!”谷山道:“哥,快去取吧!”
杜霄牙一咬,将案头上最后一块牌子抓在手上。
冯三鞭道:“好!听见本官下令,男人就把手里的牌亮出来,跟女人挂着的牌对上了,就配着对站一块,等都配齐了,本官再一声令下,就一起动手,将黑盖头给一把扯下!”
冯三鞭大声道:“壹号!”“贰号!”两对男女囚犯配对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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