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老五和几个社员提着担笼下地回来,看见村头树沟里,仆卧着一名妇女。他放下担笼,推了几下肩膀,她没有反应。他站起来招手,叫来几个妇女,将那女的翻过来。只见她布丁摞布丁的蓝色的粗布上衣的前襟上,沾满了黄绿色的菜汁,嘴巴和鼻孔还流着菜液,慢慢地泛起了白色的气泡。老五说:“还有气,赶紧端碗水过来,给她喝几口!”
东头行善的裹脚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茶缸,挪动着小脚走了过来。老太太将那女的揽在腿上,将水倒在她那微微张开,冒着气泡的嘴里,不停地掐着她的人中。她的脖子动了几下,突然一个喷嚏,将喉咙中的水喷在老太太的衣襟上,有气无力地缓缓睁开一道眼缝,又吃力地合上了。
老五招呼几个社员,将那女的抬上架子车,后面跟着几个老太太。拉到饲养室门前,马九手里拿着烟锅,走出来说:“五哥,饲养室都是男人,放在炕上不行,叫村里人咋看哩!”
老五无可奈何,招呼着妇女,将她扶到家里。老五家没有吃晚饭的习惯,他让老婆熬一碗稀粥。二女子回到家,看到一个讨饭的女人躺在屋子里,她满脸不高兴。老五瞪了她一眼,二女子配合着妈妈,将菜根小米粥给讨饭的女人喂了下去。过了会儿,那女的睁开眼,用木讷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人,看着老五老婆手里的空碗,她嚅动着苍白的嘴唇,眼泪滚落了下来。她想起身,身子挺了几下,又瘫软了回去。
晚上,村里人知道老五家有一个讨饭的女人,纷纷过来看热闹。好心的裹脚老太太揣着一个窝窝头,递给了她。她凌乱的头发好像干柴一样,裹着柴草,蜡黄的面颊,好似快要晒干的萝卜,没有了水色,嘴唇干裂,上面起了一层皮。她大口嚼着窝窝头,用温情而又好奇的眼光看着大家。裹脚老太太问她话,她用手接在下巴底下,茫然地摇着头,不知是哑巴还是听不懂老太太讲的话。
马九嘴里叼着烟锅,看着智亮说:“你见过世面,过去看看是不是哑巴?”
那女的看见马九胳膊边上闪出一个冬瓜脑袋。智亮嘿嘿着走上前,用带着很重鼻音的普通话发问,乞讨女人开始支支吾吾应着,智亮转过头来说:“她是四川的!”
第二天早上,讨饭的女人喝了一碗稀饭。老五给了她三个麦麸窝窝头,站在门口说:“这年景,我们家也在饿肚子。你就上路吧!”
乞讨女人肩上搭着讨饭的袋子,手里拄着木棍,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向西边走去。
夜里,老五给牲口加好草料,刚走到家门口,准备推门,看见乞讨的女人,蜷曲在门前的柴堆里,眨么着乌亮的眼睛朝他挥手。他没有搭理,准备关门时,隔着即将闭合的门缝,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恻隐之心顿生,招手让她进了门。他比画着问,给她找个男人行不行,乞讨女一个劲地点头。
老五和老婆合计了一下,觉得智亮已经三十有三了,总不能一直打光棍。他披上夹袄,趁着月色,来到涝池边上智明家。他叩了几下门环,智明已经睡下了,隔着窗户喊道:“谁呀!”
老五应了声,就听见房门咯吱响了一下,智明打了个哈欠,咳嗽了几下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埋怨着。他拉开门闩,开了一个缝,揉着眼睛问:“五哥,啥事呀!这么晚了还敲门。”
老五将他推进去,两个人蹲在院子里,老五将自己的想法给智明说了。智明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闷了半晌,瓮声瓮气地说:“我那兄弟自尊心很强,明天我抽时间问问。”
第二天晚上,智明脖子上叉着烟锅,走在前头,智亮跟在后面,在饲养室门口咳嗽了几声。老五知道那件事有门了,他撂下料叉,弯着腰带着兄弟俩走进家门。智明上下打量着那个女人,嘿嘿地笑着。老五指着智亮,比画着介绍着。他扯了下智明的袖子,两个人走到大门前,一左一右蹲在大门两侧,好像两尊门墩石。
那天晚上,智亮见到了乞讨女人,本想多聊聊,看见男的都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他带着淡淡的依恋离开了。回到家里,躺在炕上,他想起在水电工地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