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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冕回到增城,立在天妃廟前,見到百年古廟改為忠孝祠,修得煥然一新。
他腦海裡來來回回懸盪著那一日……
那一日,茫白的晨霧裡,颳起了陣陣西風。天妃廟外一株半枯的老梧桐,落葉括得啪啪作響。廟門早就傾頹了,屋頂也去了大半邊,神龕裡沒見到神尊,供桌下,卻露出一截腿來。平日只滾進來幾片枯葉的廢廟,這日一早走進來兩個縣衙裡的雜役,臉上還罩著一股稚氣的夏冕,廟內廟外走了一遍,尋了一把破掃帚,從廳檻打掃起來。
「噯,做死嘛你,頭兒不是吩咐過了,不准壞了場,我倆只消盯著!」
夏冕立刻收了手,將掃帚往牆邊一丟,也跟著另一名差吏立在門首。跑來看熱鬧的人,全被他倆擋在門外。
「喂,讓我瞧瞧,看是不是我姪兒?」有個花白頭髮的老人家直往裡頭探身,嘴裡直嚷著要瞧瞧。
「你姪兒長什麼樣?」
「也戴著方巾的,不說是個老秀才嗎?我姪兒就是,他離家都快二十個年頭了。」夏冕猶豫了一下,轉身往廳內,向立在供桌前書吏請示。
「不必了,死者身份已明,是外鄉人,外頭百姓儘快遣散。」
他乘機望了一眼地上的死者,是個矮短身材,臉上的鬚刮得乾淨,但估計也有四五十來歲,頭上戴著方巾,身上麻布直裰破破爛爛的,腳下一雙鞋也落了底。
「死因清楚了沒?」書吏詢問蹲在屍體一旁的仵作。
「清楚了,全身沒有外傷,死者斷氣不過兩日,約莫是饑病而亡。」
夏冕還記得,看著饑病而亡的那具秀才的屍體,書吏蕭景綸發了一陣牢騷,他痛罵這些秀才貪圖功名,讀些四書五經,會寫幾篇八股文,便想著登科做官,弄得自己流浪無成,病死異鄉。嘴裡一邊罵,手上又一邊翻尋行囊裡的幾本集子,看一頁罵一頁撕去一頁,「沒一句人話,全是拍馬屁的應酬詩、八股文章,枉費四書五經全教這些腐儒給敗壞了,讀聖賢書不好好做人,只想登科做官,客死異鄉,也是死有餘辜。」
「整個中國大地上這樣的秀才像沒頭蒼蠅般四處流蕩,怕不成千上萬?唉!洪武帝爺制下的八股科考真是害人不淺。」
最後那一句話,像在稚氣的臉上打了一耳光,他紅了臉獃愣愣地看著地上那個病死異鄉的老秀才。
夏冕回想起十六年前,想著,是否是那具屍體,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他六歲入學,苦熬了七年,好不容易考入童試,八股科考的第一道階梯。
夏叔一身武藝,雖然從小教他武功,卻一心只要他參加科考舉第。
十三歲那年通過縣府的童子試,他高興得哭了,把他縣衙裡的同僚全邀到家裡來喝酒,但隔年還來不及參加縣試,他就生了一場大病,夏冕頂了他在縣衙裡的僕役,勉強能支撐生計,他的病全靠著衙府裡的同僚幫忙醫治,書吏蕭景綸便常到他家去把脈開藥方。
他苦嚼四書五經、應制時文。進入童子試後,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普天之下讀書人的進階之路,他走起來卻像是走在不見天日的長梯上。
「讀聖賢書不好好做人,只想登科做官」蕭叔的話在他耳裡轟個不止,那一日從衙裡交班回到家裡,他將案上的四書五經、科考時文全搬至門外,放了一把火,夏叔從病床上掙扎著走出來時,見到一地灰燼,老淚縱橫,要夏冕跪在父母靈位之前,他跟著跪下,磕頭告罪不止,夏冕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父親是錦衣衛總兵指揮,劉瑾當道時,不願依附而遭到奸黨構陷,吏部降罪,父親、母親判杖斃,滿門抄家,夏叔本是夏府中的一名武師,因為同宗,父親臨刑前託孤,讓他帶著夏冕逃離,他因而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廣東增城。
夏叔一心只想夏冕要為父母申冤,他說父親一介武人,遭到朝廷議處時無法辯駁,若要伸冤平反只有科考得舉,奪個狀元。
這一晚過後夏叔就未再睜開眼睛,他過世之後,夏冕走上武舉之路。
夏冕抬頭望著眼前的古廟,已是不同風景了,不僅廟前的老梧桐長得蓊翠濃蔭,重修的寺廟奐然一新,門首也掛上「忠孝祠」的新扁。廟前景象也不是記憶中的荒涼破敗,幾處茶棚吃攤聚了些許人潮,老廟前新建了碼頭,增江岸上停泊了來來往往登岸祭拜遊觀的船隻。
去年九月中旬,王陽明離開南寧,想不到他竟行舟來到廣東增城,走進這座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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