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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值班干警为梁亮开了锁,那是一把很大很大的铸铁领,黑色,梁亮能感觉出它的分量,有好几斤吧?随后,大铁门吱呀呀唱着歌开启了。监狱里门多,锁多。进监狱有监狱大门,进监区有监区大门,监区里还有分监区,分监区里有监舍,有禁闭室,有犯人改造的车间,这分监区、监舍、禁闭室、车间,自然又要有一道道的门。高墙电网,再加上这一道道冷森森的大铁门,梁亮就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出了自己制服领子上缀着的那两颗领花的含意。那领花的图案是一把钥匙和一柄剑,交叉着。钥匙和剑,太形象啦,监狱警察所拥有的,可不就是这两样东西嘛梁亮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朝前走。走廊很窄,一米左右的样子,走廊的一侧是白墙,另一侧则是一道道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小窗户,窗户没有玻璃,而是一根根戳着的拇指粗的钢筋,很密实每一道铁门上都锁一把比外边的大门锁稍小些的大锁。这就是禁闭室了,犯人们管它叫小号。一溜二十多间禁闭室,一间挨一间。禁闭室很窄,狭长的一条,五六平米的样子,里边没有床,只有一床厚厚的草垫,平铺在一边靠墙的地上。禁闭室里除去这床草垫,角落里还有一个白瓷的抽水蹲便器。犯人被关禁闭期间,是不可以出来的,吃喝拉撒都在里边。吃饭时自有犯人把饭送来,然后将饭从铁门下边的一个小口处递进。禁闭室有的空着,有的关着人。梁亮:朝前走着,不时地扭头朝铁门的窗户里瞥一眼。那窗户的高度刚好:齐着他的视线。一个关着的犯人看见梁亮,突然朝他冲过来,饿虎扑食似的,身子撞在铁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响,铁门震颤了好一会儿。他瞪着眼冲梁亮喊:“嗨!什么时候放我回大号?都他妈关我半个月了!你们要憋死我吗?1”梁亮没理他,继续朝前走,犯人吼喊的声音追逐着他:“嗨!你是一分监区的‘管教,吗?我怎么看着你面生…快要走到走廊的尽头时,梁亮停了下来。这间2号禁闭室里关着的是孔来福。孔来福坐在铺着褥子的草垫上,低着头,仿佛真的在闭门思过。他分明听见了梁亮的脚步声,可是他没抬头。禁闭室面对铁门的后墙上有一方小窗,高高的,窗上戳着几根和铁门窗户一般粗细的钢筋,户外的阳光便透过这惟一的小窗吝啬地洒进,洒出一方带道的光亮,那带道的光亮落在禁闭室另一侧的墙上,床板上,且缓缓移动着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形状,或方形,或窄窄的―条,直到完全消失。此刻此刻的孔来福便:是益方带道的光亮的旁边那方带道的光亮像是一个人似的,默默陪伴着他。梁亮隔着铁门的窗户,叫一声:·孔来福!孔来福像是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地低头坐着梁亮就又说:“孔来福,我来跟你聊聊。孔来福终于缓缓地抬起头,又转过脸,淡淡说:“做我的工作来了?放心吧,关在这儿,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你看,这四周光秃秃的,连个钉子都没有,那扇小窗户嘛,”他扭过头去看一眼那方后墙上的小窗,“又太高了,我爬不上去……”梁亮说:“关你几天禁闭,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让你冷静,冷静,噢,那天……我也有点不冷静,打了你,和指导员后来批评了我,我……向你道歉。孔来福愣了一下,像是怀疑听错了,不由得看一眼梁亮:“政府…:你说什么?向我道歉?,梁亮说:“对啊,向你道歉,干警是不该打犯人的,可我那天在气头上打了你,我做错了,还不该向你道声歉吗?,孔来福的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可是没出声,愣了会儿,他收回了目光,梁亮在铁门外来回走了几步,对禁闭室里的孔来福说:“我看过你的人监档案了,也看了你的被驳回的申诉书·…·你的案情我大致清楚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觉得是被冤枉的,不是杀人犯,你可以继续申诉,申诉是每一个犯人的权利。孔来福又一次愣住了,他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梁亮。过了会儿,他说:“你说…我还可以继续申诉了”他从草垫上站了起:来,走几步,来到铁门的窗户前。梁亮肯定地点点头:“你当然可以继续申诉。孔来福定定地望了一会儿梁亮,可忽然又摇摇头,喃喃地说:哦不,不,我都申诉了三次了,三次都被打了回来,没希望了我的案子没希望了梁亮突然问:“你到底杀没杀你妻子?,孔来福白着脸说:“我没杀……对天发誓,秀娟不是我杀的!梁亮说:“可你死了你妻子就证明是你杀的了。孔来福不说话了,愣怔着。梁亮问:“你还想寻死吗??孔来福说:“政府,我听你的·…,梁亮微微笑了,说:“你明天可以回大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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