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了一场大雨在她的眼睛里,所以她得不停地流泪。
她就像一个罹难的贵族,拖着身后长长的回忆离开这片将晨曦和呼吸一同埋葬的地方。顾星冷一直没有回头,她感觉到脸上的泪水流进空气里,缓慢的,在身后变成狭长而模糊的泪线,依然不顾一切朝前方光线涌进的巷口狂奔。明知道从此再也回不去了,就只能残酷决绝得仿佛连自己都不是。
01罹难的贵族
凌晨,恍惚聆听到空气里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是时间,有经验的老人们这样推测。那么,时间链接在另一个时空的什么位置,重新计时?
没有人明白当顾星辰的身体暴露在晨曦微光里,一点点滑失握不住的呼吸,是怎样绝望感觉。没有人知道当顾星冷伏在早已没有温度的尸首上,忍住情绪和xiong腔胀痛得快要撕裂般的恍惚,甚至忍受门口不知何时聚在那里议论纷纷的白眼或虚空支付的叹息——十几年来朝夕相处形同陌路的邻居们。心上插了一把尖锐的刀。从小的经验告诉星冷,只有当自己痛到麻木,看好戏的人们才会无话可说。
“星冷,把你妈趁早埋了吧,叔叔也觉得很难过呢。”——ChuiXian顾星辰的老痞子章旺。
“人总归要入土为安的——”
“星星……”
为什么你们连谎话都可以说得这么动听?顾星辰死了,对你们没好处,没威胁。拜托你们正常一点。
不,其实这已经很正常了。顾星冷暴露在空气里的肺快要被这迎面而来,愈积愈高,不知羞耻的潮水淹没。她猛地仰起头,想要大口大口呼吸,xiong腔被破碎的玻璃划伤血液苦伤了喉咙的错觉却像要跃出地平线的金色太阳般,从口中喷薄而出。瞬间变成歇斯底里的呐喊:“你们商量着把谁埋了呢?该把你埋了,该让你们全家都入土为安!我不准你们动她——“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多年以后想起来,那应该是她的言辞世界里最恶毒的一次爆发。
可是现在,晨曦的光线冉冉照亮了青衣巷里该照亮的一切,唯独黯淡了巷尾深处一座老旧的shi瓦房。仿佛商量好似的,等太阳一出来,人群便散去了。一切继续腐下去。沉旧的木门不知被谁碰了一下,吱呀一声,阻绝了最后一缕美好光线的存在,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悲哀。躲在刘海后面的眼睛美好柔软地望着面前如同沉睡中的女人,眉骨间清晰可见那颗细小的红痣,殷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那颗小红痣长在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可是它发霉了,肯定没母亲的美。她看起来那么美,那么鲜活。顾星冷就那样痴痴地看着顾星辰苍白得过分的美丽容颜,直到她们一起渐渐隐没在这驱不散的黑暗里。
漆黑的房屋就像小学时代被惩罚的小黑屋,ting委屈。
时间冷静地颠倒着世间一切是非黑白,仿佛有个人正安详地行走在这屋子里某个时空交错的位置。
顾星冷抬起手,一下一下抹掉脸庞上残活的水迹。她的嘴唇颤抖着动了动,最终只是蝉翼般轻柔地触在母亲无比苍白的嘴唇上。你还没走远,回过头,看我一眼好么?
以心口为中心的玻璃碎片跟着血液流向全身泛滥开去,缓缓沉淀下风雪交割的刺痛,积郁成疾。
02罹难的贵族
顾星冷在埋葬顾星辰的时候难过得差点把自己一起葬进去。有时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对流落在贫穷青衣巷的姐妹花。
空气在干燥的寒冷中缓缓流动着,偶尔一阵清冽的芬芳跑过鼻尖。面前不太规则的石碑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依稀挂着淡漠的血色。她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侧脸,甚至看不清眼睛里的表情,那感觉就仿佛在祭奠自己。
敞开心口把一切属于自己美好的东西一点点揉碎,奉献给冬天。
请赐给身后的女人一点温暖吧,她未老先衰的病态心脏再也经不起一点摧残。
顾星冷默然的双眼顿时变得温柔。顾星辰,我知道你在我身后呢。然后,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啪嗒一声碎裂。妈妈,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遥远的天边,结着薄霜的夕阳拖着时光织成的网,朝全世界最后流泪的画面无声落下夜幕。那里的世界永远温暖如春,是我们在梦中都会到达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那辆看起来纯贵族的高级轿车为什么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停在这个贫困潦倒的地方。它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黑色精灵停泊在一块罹难地,漠视世人途经遗留在此的顶礼膜拜或巷民遍地生花的生动讽刺。那表情就好像在替一个人扬眉吐气——你们在心里暗暗的羡慕着嫉妒着一个一生守节至死的女人,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居高临下愚蠢的模样来嘲讽由她抚养长大的一个有尊严的孩子。此刻的你们只知道昂着脑袋在偶尔驻足的路人面前指指点点,一吐口舌之快,目光全部流连在我身上却丝毫不敢靠近半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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