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夫人，这……”石信看着堂上横眉倒竖的美妇人，再看看脚下不过尺长的搓衣板，眼风扫向门口一干偷窥的家仆们。一张刚正的方脸绿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后红得甚是诡异。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征战沙场数载令敌人闻风丧胆，天地君亲师，他这一生何曾给女人跪过？唯独家里这个，打不得骂不得，且三不五时就大发雌威。如今领回一个私生子，更是不得善了了。这不，一声令下，就要罚跪。得此悍妻，当真是夫复何求？
“你今儿个是跪呢？还是跪呢？”
这般冷静的声音，却无端惊出石将军一身冷汗。
抬眼望去，只见石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仪态端方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茶，再接着素手微移，青瓷茶盏被缓缓放下。
茶盏轻磕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石大将军再不迟疑，当即二话不说两腿一曲，很是识时务的跪下了。血肉之躯压在搓衣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石大将军却哼都不曾哼上一声。
“夫人，这跪也跪了，可消气了？”
石夫人斜睨了他一眼，取过一个精巧的手炉，素手轻合，将之拢在怀中。半晌才幽幽问道：“我再问你一次，那孩子当真是你的？”
“是。”石大将军眸光一闪，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
“当真？”石夫人莲足款款，走上前来，目光恰恰对上石将军闪躲的眼神。
“确是我儿无疑，此事是我有愧于夫人，还望夫人体恤我石家血脉单薄，好不容易的了这么一个儿子，岂有任他流落在外之理。”
“血脉单薄？”石夫人冷笑一声，看着跪在堂中的七尺大汉，目光千回百转，最后一个叹息道：“也罢，既是你石家血脉，我进门七载又一无所出，又有何颜面阻他进门？”
“夫人贤惠。”石将军咧嘴一笑，试图讨好盛怒的夫人。
石夫人并不买账，眉眼一拢，敛了笑容肃然道：“现在说贤惠未免早了些，这孩子要进石家也可以，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夫人但说无妨，只要让这孩子认祖归宗，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也是愿意的。”石将军满口应承，就差赌咒发誓了。
石夫人余怒未消，也不理他，径自说道：“其一，那狐狸精不得与石家有任何瓜葛。其二，这孩子打从今儿起就是我嫡亲的孩儿，是我所出，与旁人无半分干系。最后，给我堵住悠悠之口，莫要让我听到任何闲言碎语。若无异议，今晚就给我好好跪在这儿。”。
“还要跪啊？”石将军听到最后，脸色一苦，恹恹地问道。以上三条他都没有异议了，怎得还要罚跪？
“你不同意？”
“没有。”
“那就跪着。既然敢偷腥，跪一宿又有何妨。还是说你嫌少了？”
“不敢。”
“好好跪着，休得偷懒。”
说罢，打落茶盏，拂袖而去。
是夜，主屋里一片灯火通明。石夫人看着被褥中的睡得香甜的小奶娃，目光深邃似井，晦暗不明。
贴身小婢小月沏了热茶递上前来，石夫人扫了一眼接过，轻声问道：“褥子送去了？”
“送去了，姑爷还让奴婢同郡主道谢来着。”看了一眼石夫人的脸色，小月又壮着胆子问道：“郡主，我看姑爷并非是那种拈花惹草之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你既心疼姑爷，何苦罚他？”
“他是怎样的人，我怎会不知？此事本就蹊跷，若我轻易就谅解了他，岂不是更加引人疑心。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有尽我所能做好我的。”。
“那这孩子……”
石夫人浅浅一笑，目光落在熟睡着的稚嫩小脸上霎时一片柔和，“我今日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儿子啊。
“可是郡主，她、她是个女娃啊。”小月想起先前替这孩子梳洗的情景，觉得有必要告诉自家主子这个事实，没得让她空欢喜一场。
“什么？”石夫人一惊，慌忙掀开褥子去看，这一看当真哭笑不得，这个石将军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儿子的奶娃娃居然是个如假包换的闺女。若说这是石将军亲骨肉，她还真是不信的。
石夫人笑得更是开怀，抱起小娃娃看了又看，开心得合不拢嘴，“我既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是我儿子，他就不能是闺女。此事万不可泄露了，这孩子以后的起居饮食也不能假手他人。切记，石家只有这么一个小少爷。”
小月看着自家主子那欢天喜地的模样，心下一酸。郡主莫不是让姑爷气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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