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一处普通公寓。
房间里灯光柔和而明丽。
潘盼披着新洗吹干后的长发，穿着温钊最喜欢的紫罗兰色的吊带睡衣，坐上餐桌，喝了半杯温牛奶垫垫胃，然后打开手机，开始自拍。
她看着手机中的自己的容颜：雨后粉荷色的皮肤，红艳欲滴的嘴唇，黑白如语的双眸——我注定不会是个久困于贫穷的女人，她自信地想。
和着红酒将六颗安定片服下后，潘盼趿着缀粉晶亮片的拖鞋，走向阳台。
脱了鞋，踩着胶凳，潘盼赤脚踏上了坚硬微凉的水泥栏台。
手机的视角从潘盼的脸转到她光滑的腹部，然后是她身后八层高楼下的风景，最后又转回她的面部。
“阿钊，我就一直站在这儿，直到你来。阿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等着你，我相信你会来的，是吗？”
用清浅又盼望的口吻说完这番话，潘盼凄然一笑，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
城东公安分局，刑侦队办公楼。
当言喻听头儿老马说队里已经决定将女大学生坠楼案定性为自杀时，她急忙冲进刑警队长柯雄的办公室。
“队长，我还是觉得这个案子有疑点！”
“死者两天前还在网上购买了一个月量的藻泥面膜，说明她没有求死之心。她吃安眠药站上阳台，更像是为了要挟而演戏。”
“死者以胎儿和自杀来要挟与温钊结婚，温家肯定不会同意一个在夜场兼职的大四女生嫁入家门，不胜其扰的温钊有做案动机。”
“死者坠楼前四十分钟，温家开出了一辆车号为56483的蓝色宝马，而这辆车虽然在公司名下，事实上也是温钊的座驾之一。而温家距离案发公寓的车程约二十五分钟，所以温钊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我觉得，现在就将案子定性，是不合适的。”
不待队长开口，言喻连珠炮似的就先将自己的想法倾泻出来。
柯雄的眉头在不可观测的幅度内微微皱了皱，然后抬头望着老上级的爱女，宽厚地笑了笑。
“小言，你很有正义感，就跟你父亲一样。这很好，我们公安人就要保持这种守护正义的热血。”
“死者案发前几天还在网上大量购物是事实，但这并不能证明她就不是真的想自杀，我经历过很多自杀案件，很多时候，成人年的崩溃就在一瞬间，这并不罕见。”
柯雄站起来，从办公桌内走出来，一边给自己续水，一边耐心地替后辈传授经验。
“死者家境贫寒，急切地想嫁入豪门改变命运，所以要挟温家，而温家完全可以用钱来摆平，对于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温家完全可以做到。温家是巨商，习惯用钱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杀人。所以作案动机并不很——有说服力。”
“首先，案发现场没有任何外力痕迹；另外，你提到的那辆车，已经查明是温家的一名司机因为家中临时有事而临时借用。而且，温家多人证明，案发当晚温钊被父亲禁足在家，没有出过门，所以……”
“队长，温家自家人的证明并不具备法律效力，那名司机接受询问时也的神态也很可疑。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案子还有疑点，现在定案并不合适。”言喻打断队长的话。
认真解释不听，发言被下属打断发言，这都让柯雄心中愠怒，自己出于对老上级的尊重而对言喻多方照料，现在看来，这丫头持宠生骄。
柯雄走回办公桌内，坐姿挺直，望着言喻，收了笑意：“你的头儿老马是老刑侦了，你也全程参案，你应该相信他的办案能力吧？而且，这个案子社会反响极大，不容再拖，我们只能根据现有证据定案。”
言喻怔了怔，依然不甘心地说：“我当然相信头儿的能力，只是，队长你也提到社会反响。案发第二天，死者自拍的视频就被传到了网上，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知道老百姓都说啥？豪门草菅人命！温家是南乔省的豪门大家，政商两界通吃，老百姓都等着看，在这个世间，有钱人到底是不是和老百姓都一样公平。现在，我们如此草率定案……”
“够了！”柯雄低声怒喝。
他即愤怒又心痛，是的，因为事关温家，上头给了很大压力，要求尽快定案，但事实上，虽然有些蛛丝马迹指向温钊，不过仍然查无实据，定为自杀合情合理。
因为涉及豪门，社会有各种猜测也是情理之中，但想不到，自己人居然也怀疑刑侦队的能力和节操。
“言喻警官——”这是柯队长第一次称呼言喻的全名，“我们是纪律部队，所有程序合法合规，定案也是全体参案工作人员集体讨论通过。所以，你可以保留你的怀疑，但案子明天依然会按规章上报到局里。”
说完，柯雄铁青着脸，埋头工作，再也不看言喻一眼。
言喻无奈，扭头退出队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