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训道:“我也来放胆说几句!自从我当官之后,连我女儿都问我,做官是咋回事?我就告诉小妮子,这官啊,一做上,就清静不了,那些不想好好做官的人,整天跟唱大戏似的,说的全都是戏词儿。见了面,抱拳作拱,其实肚里没准就在骂着你的十八代祖宗!我这么一说,我那宝贝女儿倒说,那做官多好玩啊,天天有戏看!”
乾隆大笑道:“你女儿说得好。她叫什么?”唐思训心慌:“区区小女乡野之名,不敢玷污龙听!”乾隆道:“说来无妨。”唐思训提胆:“小女官名唐紫琪,外号小放生。”
大臣们再次被逗得哄堂大笑。
乾隆也笑起来:“那你就好好放她的生,别让她跟你学!”
唐思训急忙顿首,一脸认真:“臣领旨!”
邹子旺道:“我给唐大人接个茬吧。这做官哪,这么做着做着,总有一肚子话要说,回家给老婆孩说了,他们不信,也不愿听。那就有了两种去处。有一种人,就喜欢上外头找女人说去!还有一种人,就找自己的狐朋狗党,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把肚里的事,全端出来!这叫啥,这就叫结党营私!”
铁弓南冷声一笑,闭目不理。一时没人接话。
梁诗正见快冷场了,开口道:“邹大人说的这两种人,在咱们官场上比比皆是!可话说回来,他们不这么做,也没辙。他们身边有那么多把锁,那些朝堂要办的事都搁大箱子里,严严实实地锁着,让他们做官做得不踏实,想本分为官,又怕蒙在鼓里,连办差立功的机会也没了……所以,朝堂之事若是能件件像头顶上的明瓦似的透着亮,让为官者都能看明白、听明白、想明白,那么……”
张廷玉注意到乾隆的脸色在变,轻轻拱了下梁诗正,低声道:“舌头打个结。”梁诗正看了看乾隆的脸色,意识到什么,把底下的话咽了回去。
唐思训的近视眼没看清乾隆脸上的不悦,还在想借着话题表现一番,将膝盖一拍:“唉,这么窝囊地混着做官,官就做疲了,对朝廷也就越来越没指望了!官员要是对朝廷没了指望,他就得找出路啊,出路在哪,在银子上啊!这就是贪官的来路!……”
乾隆猛地打断唐思训的话:“朕怎么越听越离谱了?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余。你们议了这么多,句句都在刺痛着朕的心。你们是不是真的都明白了什么是为官之弊、什么是为政之要、什么是为国之难?”
众臣吓了一跳,急忙起身下跪,齐声道:“臣等明白了!”
乾隆道:“朕要的就是这‘明白’二字!好吧,今年的‘北远会议’开始吧!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朝中出了裕善案和十大臣案,举国震惊。此次北远会议的主旨,就是要你们好好议一议,对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是宽是严,是留是斩,给朕拿出一个说法!”乾隆说完,站起向门外走去。
圆明园上空乌云推涌,突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如注,一片檐溜声。大雨连下了三日,北远会议也在雨帘中连开了三日。
三日之后,张廷玉与讷亲到养心殿西暖阁向乾隆禀报“远山会议”的结果。会议中歧见颇多,连张廷玉与讷亲都是各执一词。张廷玉主张施以严惩,但不可全杀,而讷亲则就一个字:“杀。”
乾隆听完,思绪沉沉。遣了张廷玉和讷亲,来到瀛台,想理一理思绪,恰遇皇后也在瀛台,二人便并肩漫步在亭台楼阁间。
乾隆心情沉重:“平日,朕来瀛台走走,图的是一日之清闲,可现在,朕心重如铅。历年的北远会议,都开得非常好,朕本指望今年的北远会议也能开出个好结果来,能将满朝文武都引归正道。可是,朕这回失望了。这也让朕想起了刘统勋当年说过的一句话:弯下腰来的,未必都是在收割粮食,还有卑躬屈膝的奴才。”
皇后道:“是啊,有些人对贪官污吏的宽容,甚至视恶而不见、惩恶而不坚,那才是大清国的危险所在。”
乾隆道:“朕之所以没有下旨斩了裕善和十大臣,并不是举刀而不忍,实在是为了让臣工们都能参与议案,从中得出教训,往后不再违政逆法。”
皇后道:“皇上的这番苦心,未必人人都能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