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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内，一张简陋的床铺，几张破旧木凳子，窗户玻璃裂开了，贴着报纸。
“齐记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齐宇低头看去，是正在接受他采访的新闻当事人翟小花。
小妮子瘦瘦弱弱，看起来身高不低却还只是读小学六年级，说话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迎着齐宇的注视，翟小花还是挺起胸膛，道：“我知道给老人让座是传统美德，不让座是我错了，但那时候头真的很痛。”
就在昨天，翟小花和妈妈坐车回家，患有脑瘤的她头疼难忍，便没有给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让座。
这一来就不得了咯，老头张嘴就是一通臭骂，指着翟小花的校服说她不是个东西。
翟小花的母亲曲春红也不是省油的灯，上去争论一番就开始动了手。
一片狼藉之后，公车监控被曝光在网上。
小妮子和母亲受到公众的指责，曲春红的领导知晓内情，却也只能让她先停薪留职。
但渔轮已经爆发，曲春红和翟小花这对母女在公众眼里就成为了刁蛮的代表。
可怜的单亲家庭没了收入又承受着巨大压力，母女俩人濒临崩溃。
“齐记者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我和小花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一出去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我受不了啊！”
“而且我的工作丢了，现在小花的药费都是依靠借钱维持，再这么下去，小花很危险的。”
曲春红没什么文化，说气话来唾沫星子乱飞，夹杂着眼泪鼻涕，画面看起来颇为滑稽。
齐宇心里却没有半点取笑的意思，他看着这个单亲妈妈的表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没错。
曲春红动手是不对，但谁又能体会她的不容易。
一个单亲妈妈，带着病弱的女儿，自己又没文化，泼辣的性格很可能是生活逼出来的。
那个孙爷爷也不是好人，齐宇去采访对方的邻居，就已经听到了大家对他的评价。
倚老卖老、撒泼敲诈，老头可以说是人品败坏。
只不过。
翟小花没有给老人家让座是事实，她母亲先动手也是真相，《百众日报》的新闻严格说来并无出错。
而且运作这个新闻的还是齐宇的顶头上司汪渊斌汪总编，他的计划成功了。
回想起汪渊斌汪总编刚愎自用、不择手段的性格，齐宇不寒而栗。
“选择先站在尊老的角度报道新闻，再调查内情公布第二条新闻，难怪《百众日报》的业绩蒸蒸日上。”
“但这是对的吗？”
看着眼前哭得鼻涕眼泪飞溅的曲春红，再看看靠在母亲怀里恐惧万分的翟小花，齐宇陷入了思考。
这是不对的！
最少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这个策划对《百众日报》来说或许能提高业绩，但却很可能毁了这对母女的一生。
齐宇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在跳动。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真相报道出去。”齐宇伸出手，微笑着示意小花和他拉勾，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那我能去上学了吗？再不上课，我的成绩可能会下降。”翟小花和齐宇拉了勾，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神采。
对年幼的她来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她的成绩也是妈妈最大的骄傲。
“当然可以，哥哥帮你把真相告诉大家，然后再帮你募捐治好病……”齐宇许下一个承诺。
翟小花却是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我阿妈说人要靠自己，我们不要别人的钱。”
“哈，哈哈，好的，我们不要别人的钱。”齐宇深深的看了一眼曲春红。
他整理完资料，刚走出曲家门口，就掏出手机给总编打去电话。
“汪总编，这件事真的有内幕，那个孙姓老者……”齐宇想尽快帮助小女孩。
谁料，电话那边传来汪渊斌悠哉悠哉的语调：“小齐呐，计划有变，新闻的热度出乎意料，我们可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这怎么行？现在自媒体如此发达，我担心新闻会被人抢先报道了啊。”齐宇换了一种说法，看似一心为了报社。
“年轻人，你这就不懂了。”汪渊斌的语气还是那样：“他们取证、调查、采访的流程搞完，最起码要一两天，这一两天就是我们的黄金时间！”
“到时候我们只要看到有风吹草动，就抢先报道反转，热度还是我们的。”汪渊斌笑得很惬意。
齐宇握着电话的手却是有点颤抖。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么做的话，曲春红和翟小花的处境会非常不妙。
公众和网友会追逐热点，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犯错了，他们只会把头埋进沙子里装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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