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她如丝缎一般的墨发,用象牙梳轻轻梳着,看着眼前愈发雍容华美的万贞儿不自主微笑。
“你笑什么?”万贞儿放下手上的胭脂露,脉脉含春的明眸从镜中望着他问道。
“你立了大功,在想怎么赏你。”朱见深放下梳子,拿起妆台上朝鲜进贡的墨黛为她双眉添上浅浅黑色。
“哦?”万贞儿闭上双眼享受着帝王贴心的服务,轻声应道。
“你让我重查于谦一案,又为代宗恢复帝号重修陵墓,现下都有了些眉目,大臣纷纷激赞不已。如今又迎钱太后入住永和,朝野上下一片称赞之声,百姓也都口耳相传:成化之治。”将眉画好,朱见深放下眉笔,抬起她的下巴笑道,“所以朕想晋你为贵妃,你的父亲兄弟也都会各有晋封。”
万贞儿低着头略略沉吟,思忖片刻,终是没有说什么。
“怎么?不高兴么?”朱见深本以为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做法一定会博得美人一笑,没想到她竟如此淡然。
“臣妾是陛下的妻子,陛下厚赏,臣妾自然高兴。只是,”万贞儿靠在他怀中微笑着看着他说,“臣妾父亲、兄弟实在没什么治国理事的本事,还望圣上不要给他们过高、过重要的官职。”
朱见深听闻立刻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拥着她的肩膀,笑意从眼眸中透出,嘴上不住夸奖:“朕的贵妃果然名不虚传,雍肃持身、温恭慧谦!”
“时辰不早了,圣上先去上朝。臣妾虽有圣上特许可以不向两位太后行晨昏定省之礼,但两位太后都已年老。臣妾让人炖了血燕乳鸽,想多陪陪她们,圣上就安心处理政事吧。”万贞儿乖顺答道。
早膳过后。
钱太后命人传万贞儿入宫,说是有要紧事。万贞儿立刻会意,让抬轿辇的奴才先行回宫,自己只携婢女月儿、首领太监梁芳前往永和宫中。
钱熙冉遣走了所有奴才,告知一件让万贞儿如坠深渊的事:周太后已选年纪不过十八的吴氏嘉颖入宫为后,一切礼仪准备皆已妥当,且圣上已允。
直到现在万贞儿才明白为何朱见深会突然给自己那么多赏赐荣耀,什么贵妃尊荣、什么抬高家室全是故作委蛇!究竟是安慰,是歉疚,还是补偿?
他第一抱紧自己狠狠吻下的温热仿佛还停留在唇齿之间;自己因怀上他的孩子,害他被周蕙打到遍体鳞伤的锥心之痛还在隐隐发疼;他牵着自己的手参加登基大典的荣耀还刻在不久的记忆之中。
他说过,这辈子只有她一人!他说过,她比江山和性命都重要!到了如今却要另娶她人,把原本属于她的位置殷勤相送!
忍不住的不甘伴着泪水倾盆,径自在这少人经过的御花园万春亭,她喝退左右尽情宣泄。
“贞妹妹?”一记熟悉男音传入耳中,不是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不遵懿旨?万贞儿抬袖迅速的擦掉泪珠,回头正想发火却看见他——赐跨刀午门将军钱徵彬,亦是当今钱太后的亲侄子。
“彬哥?”万贞儿收起眼泪勉强笑道,从小在宫中当差的他们一同长大,钱太后得势之时,钱徵彬还多次相助。
“圣上已然下旨,如今该称贵妃娘娘了。”身型高大的钱徵彬身披甲胄,一把鎏金长刀斜跨一旁,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英伟非常。“怎的受了点委屈还是这般躲起来默默抽泣,哪里还见得贵妃浩浩架势?我倒不敢相认了!”钱徵彬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丝帕递上,阳光笑容可褪尽心中阴霾。
万贞儿被他逗得“哧”的笑出声,回道:“你不也升为侍卫总管么?以后还要多多仰仗钱大人才是,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二人还像儿时那般开朗相谈,殊不知这一幕偏落在久寻万贞儿不得又偶然经过的朱见深眼中却是妒火万丈!
看着圣上咬紧牙根,静静拂袖而去,梁芳心中大惊,直至跪下地上半晌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
待万贞儿和儿时玩伴笑谈过后,梁芳便急匆匆向万贞儿回禀圣上已经来过,没想到万贞儿只是轻哼一声,对他笑道:“原先那批秀女在哪?带本宫前去。”
“娘娘,已近午时,不如……先用膳吧?”梁芳关切道,想让万贞儿趁着一同午膳的功夫也好安抚圣上。
“梁芳,你与本宫一同在宫中长大,该清楚本宫的脾性。”万贞儿哪能不晓得他的心思,却只是扶着月儿的手冷冷道,“带路。”
“是,娘娘这边请。”梁芳低眉垂首,恭敬地低头在前方领路。
“滚!都给朕滚!”一回到养心殿朱见深看着半桌的奏折心火更盛,一拂袖扫掉桌上之物轰走所有宫人。
从没见过圣上发火的小乐子吓得脸色苍白,心中不禁暗念:圣上这是去了哪了,怎的回来就生这么大的气?
“乐公公,圣上这是怎么了?奴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