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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和别人同租得小房子里睡回笼觉。电话那头传来老张嘹亮的大嗓门,“吴妍你是不是该回家一趟了,即使你再厌恶这个城市你也该回来看看我。六年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忘不了?”
我想,我是该回去了,当年那个胆小懦弱、遇事就知道逃避的傻丫头也应该让全世界知道她长大啦。所以说了句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一周后我回到了这座我阔别了六年的城市。站在车站,我似乎怎样都想不起来当年住在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我想自己大抵是无情的,无情到令自己汗颜的地步。那个曾经让我感到强烈的幸福感和彻骨的绝望感的城市,随着发展的脚步带走了我对它的全部记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张的电话,大约半个小时她就出现在了我面前。看到她那一刻,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从小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陪伴了我二十年的朋友,我竟为了逃避某些现实六年对她避而不见,想到这里我的眼睛竟然不觉间湿润了。而这个傻丫头看到我的时候也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她大步迎来抱住了我。我知道她又哭了,正如分别的那一年夏天,她的泪水停留在脸上,映出这个世界最让人感伤的光芒。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时,她却突然松开抱着我的双臂,转而深情款款看着我,淡定的说了一句让我着实无语又倍感亲切的话,她说:“吴妍,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没长个啊?不过倒是越长越像个人了。”也就是这一次,我没有反驳她骂她不应景、不煽情,我只是笑,在人潮拥挤的地方放肆的笑,然后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那天我去了她一直独居的小公寓里。晚上我们聊了很久,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直到天空泛白才开始睡下。第二天一早她就赶去上班了,以她的话讲就是不值得了为了我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耽误赚钱的大好时光。我想我是可以理解她的,在这个以财富物质来评价一个人好坏的年代,物价不停的涨而工资却不见的涨,作为一个刚买完房子的普通上班族来说,不拼死拼活的奋斗,怕是以后温饱都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难过。六年,时光带给了我们什么?我想当年我们这群每天放肆疯大声叫闹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们会有这样一天。在一个让我们感觉不到一点幸福感的城市每天像个机器一样生活。我们没有了梦想,没有了开朗,开始学会独处,开始被迫坚强。我想这时如果帅仔还活着,一定会揪着我们的耳朵破口大卖。尤其是我这个当初有着雄心壮志的野丫头,在一个城市工作了四年却一直在一个不入流的小公司当个文员。说是文员,其实也就是个打下手的。毕竟在一群高学历的员工中,我这个只读了两年大专的外地人能找到工作已经不错了。而这个公司规模小、人少,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对付那个趋近于变态的主管。更没想到的是在听说我要回a市要求休几天假的时候,那个变态只说了一句话,要么取消要放假的念头继续工作,要么现在走人,再也不用回来了。我想他可能也只是要吓唬我一下,没想到我真的转身就走,再也没回去过。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帅仔那个拿生命去爱护朋友的傻丫头,如果没有我,她现在可能还是一个无忧无虑,走在父母铺好的路上,蛮横任性活着的幸福孩子。如果真是那样,该有多好,那我是不是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苟且活着。那我是不是就不会再这样记着恨着楚茂,如果没有仇恨,我是不是可以忘了他,不再因为每天做梦梦到他就长久长久的失眠。
中午我去老张公司去找她共进午餐,给她打完电话就坐在了她们公司楼下的餐厅里。正在无聊四处张望的我随着一车风铃声向门口看去,而此时在那里出现的一对璧人让我的眼泪瞬间滑落。
我想我是有多聪明,我的抗打击能力是有多强,在眼泪滑落的那一瞬我竟然知道把头迅速低下去连掩饰我的慌忙。我知道他是不可能看到我的,那样骄傲的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向来目不斜视,更何况身边有那么一位有钱又漂亮的大小姐。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我的影响力还是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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