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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袍将军出现在杜德义眼前，杜德义第一反应，便认为此人是自己的儿子。
在奔跑追他的过程中，他的内心仍然无比确信。
这是一个父亲下意识的直觉。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但在看到对方凌冽威严的目光之后，杜德义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对方那种眼神，那带有嗜血光芒的目光，是自己那个脓包儿子不可能有的。
而且，自己的儿子杜恒，绝无可能有如此强大的武力。
更何况，他身边的那支恐怖骑兵部队从何而来？
尽管自己心里依旧持有怀疑，但他绝不敢再将此人当着自己的儿子。
用自己的儿子和他做比较，这简直是对这位白袍将军的亵渎。
…
杜恒用余光撇了一眼杜德义。
看到自己父亲身上浑身冒血，不由得心痛不已。
但好的消息是，总算他还活着。
不过如果刚才来晚了一步，他还真可能被脑袋开瓢。
经历今天这一番生死，再次见到自己的家人，确认对方还活着，杜恒内心也是涌出一抹温情。
但，他不能与之相认。
他现在做的一切，全凭匈中的一股气在支撑。
倘若自己卸下脸上的面具，这股气，可能立马就泄掉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英雄，也从未渴望当英雄。
当拿起战刀要冲进城内，也只是希望“尽孝”而已。
只是这一路上，见到突厥人肆意践踏大唐河山，百姓沦为刀下鱼肉。
他并非一个冷血之人，不可能不为所动。
而他骑上这匹乌骓战马，就意味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这意味着责任、使命。
尽管这很大程度上，是被迫的。
…
杜恒看向杜德义，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勒马转身便走。
行走数步，猛的回转，再次看向杜德义。
似有不舍。
却只是冷冷的说道：
“敌军已退，此地不宜久留，率队往长安方向撤退吧！”
长安，虽然未必就安全。
但毕竟那是京畿之地，他们这一行往这个方向去，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这是杜恒目前能想到的，他们最好的去处。
说完此话，杜恒就要离开。
杜德义猛的上前一步，问道：“将军何往？”
此话一出，杜德义便感觉说错了话一般，顿了顿，又道：
“我有一对儿女，在混乱之中走失…儿子名叫杜恒，女儿名叫杜芃芃，年龄皆不足二十，”杜德义边说着，便偷瞟对方的眼神，“将军若遇到…”，
听到杜芃芃三个字，杜恒猛的一怔。
脸上稍有异色，旋即恢复冷峻目光，打断他道：
“放心！”
“我不会让他们死去！”
说完此话，杜恒猛的勒马转身，扬长而去。
…
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找了一块能俯瞰全局的高地，将乌骓马撩在一旁吃草，自己则是浑身疲惫的坐了下来。
背嵬军骑兵，一面稍事休整，一面帮助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活下来的残兵，就地挖出一座大坑。
牺牲的将士尸体，被一排排一列列的排好。
“魂兮！”
“归来！”
大坑之前，一个白发老者，躬身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他在，用幽州最古老方式，为死去的亡灵招魂。
身边数十个百姓，向天撒着纸钱。
纸钱哗啦啦的随风翻飞，铺天盖地仿佛皑皑雪花一般。
“魂兮！”
“归来！”
他们也是仰天长呼。
薛沛良的头，被找到了，与被马蹄踩踏成碎片的尸体，用谷草相连，拼接成一个整体。
英子爹、狗子爹、阿玉未婚夫、海娃爷爷…
很多很多人。
他们的尸体，也相继被找到了。
他们与牺牲的大唐将士，排在了一起。
身边百姓，对着地上大坑，围在一团，静穆站立。
“祭，英魂！”
杜德义举起一碗酒，向坑中撒去。
“一路，走好！”
俯身跪下，对着大坑拜了一拜。
“埋！！”
他含泪大喊。
大坑边上的残兵，得令之后，则是抡起铁锹，一锹一锹的往坑中填土。
身后的百姓，不停的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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