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悦一笑刀 第一回 无名与盛名

　　夜里，只有一盏孤灯，一盏溅上一缕鲜血、荧荧闪动着的灯。男人躺在那里，眼角抽搐着，汗水混着雨水从他面上划下。冬雨，黑夜里的冬雨漆黑刺骨，便如一根根烤的漆黑发红的针。

　　男人口里的血淌到了他的胡须上，双唇已然惨白，本应炯炯有神的双目此时已成了死灰色。他身上已多了一条从腹部直至肩头的六寸多长的伤口，只消再多两寸他的整个肩头就要被卸下，再深两分就要伤及心脉。莫不是对方忍住了杀手，此刻他已经天人两隔。

　　前夜下过的雪经雨一淋已经结成坚硬的冰。他此时就好似躺在一块凹凸不平的铁板上，凸起的一块硌着他的腰发麻，恍惚间，他还能听见金铁相击之声，听见他人的怒喝之声。最后，他模糊的看到一道红光，那红色的光在橙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绯红。他认得，那是一柄刀，一柄血刀。

　　宅院内，枯死的梧桐被疾风剥下树皮，那树皮又被碾碎在地面上，发出唦唦声响，整个小院里没有一丝生气。距那个雨夜已过了十七年，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少年迈了出来。少年身着一套靛色长衫，剑眉之下双目中空无一物，他似是望着小院，望着此间天地，又好似只是在发呆，什么也没有入他的眼。他突然紧紧握住腰畔的刀，一只手已因用力而青筋暴起，五指发白，刀柄是雪白的，刀鞘却是漆黑的，黑中又似透着暗红，便似干了的血一般。

　　他立了很久才缓缓朝院门走去，他走的很慢，每一步踩的都很实。当他走到梧桐树旁时，他突然转身朝屋内拜了下去，屋内坐了一个女人，一个干瘪的，显得很苍老的女人。女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她的双鬓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泪痕，一双布满血丝的丹凤眼周围刻满了深如沟壑的皱纹，她若非每天以泪洗面，现如今定然还是个动人的女子。

　　少年看了看她，麻木无情的眸子里似是有了许些雾气。他闭上眼，直起身子，又转身缓缓迈出了步子。女子轻轻抬起手，望着他，似是想要唤住他，可她又看到了自己的手，一双苍白干瘦血管清晰可见的手。她的双手突然颤抖起来，紧接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感觉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等她再回过神时，小院已空，少年人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