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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两个守灵人毫无睡意,话说得越来越起劲。他们好似两个多年未见的密友在促膝长谈。可以想见,他们差不多已忘记了他们的职责,身之所在,也可以想见他们在谈着一个令人兴奋而神秘的话题。
“鬼是没胆一个人过桥的,不管什么桥都没胆,要人牵着才能过。有一回我嫂子天擦黑了从地里回家,在桥头碰见一个女子手里里拎着个篮子在那里走来走去。我嫂子走近了,那女子说,大嫂子,牵我过去吧。我嫂子急着回家,就急忙牵着她的手。哎呀,那个冰冷啊,我嫂子心里一麻,可已放不开了,那女子把她的手抓得铁紧。过了桥,那女子说,大嫂子,我走咧,一声清唏,哗啦啦就上了山,是从树杪上走的。”春根说着呷了口茶,然后叹了口气,好象挺累的。
“幸亏碰上了一个善鬼,要是恶鬼,你嫂子怕要遭害哟。”艮财也呷了口冷茶,吸了吸鼻子。“我老表也碰到过一回鬼。那是正月里,天有些暧的一天。我老表在山冲里砍柴。天快黑了,他驮着一捆柴打算回家了,可听到前面什么地方有个女人在哭泣。他就寻了过去。那女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哭得怪伤心的。我老表快走近了,那女人也往前走了,站在那里哭。我老表说,大嫂子,你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回家去吧。我老表一边讲着一边走过去,可那女人又到前边去了。再走近,还是到前边去了。直到那女人到了一口塘那边,我老表才醒了过来,撒腿就跑,把砍柴刀紧紧握在手里。”
“我有一次碰上了一场瞎惊。”春根说。“那是五八年,社里叫我看祠堂。祠堂里堆着稻子。我刚要睡,起了风,祠堂后面什么地方在精呀精呀地嗯。我心想有鬼了。风停了,鬼也不叫了。风一起,又叫起来。你讲,祠堂是个可怕的地方哟。我胆子也大,见起风鬼就叫,总有个名堂。我就爬起来。祠堂里阴森森的。我开了后门,没有风,我就在月亮地里站着。起风了,什么地方又精呀精呀地叫了,不远,就在那棵树上。我走到树下一看,原来是两根树丫子靠在一起,被风一吹,摇起来,你擦我我擦你,不就精呀精呀地叫吗?第二天我讲给人家听,都听得头皮发麻,等我抖了底大伙儿才哦地醒了,好笑。”
“哈,我也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工作组进村。一个组长和他老婆也住在祠堂里。人家吓他说祠堂里可怕,有鬼。他说,我是共产党员,还怕鬼呀。有个调皮的人,捉了两个大青蛙放在组长的床下的一个桶里。到了晚上,组长夫妻两个听见床下青蛙又蹦又叫,他不晓得有人在床下桶里放了青蛙,只以为真闹鬼了,两个人吓得一晚上没睡觉。这组长第二天就到处说祠堂里有鬼,后来还被撤了职呢。你一个共产党员,到处宣扬鬼神,能不被撤职吗?”艮财说着,跟春根两个笑了起来。
“也许真没有什么鬼啊怪的吧?”艮财说。“我就从来没有碰到过。”
“有!”春根肯定地说。“你可能火气高,看不见。听讲火气低的人,睡觉时把枕头垫高一些,搞不好就能看到。我自己就看见过好几次。有一次吃过晚饭出来耍,在马路的转弯的地方,看见一个没有头的人,我就大喝一声,你那是哪个啊!他就忽然不见了。还有一次,我在河边的田里耘田,天都黑了,有几个孩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到深潭边洗澡。我心想家里大人也不管管,天这么黑了还让小孩子到河里来洗澡。我就大声说,还不回家,洗什么澡啊,你爸爸妈妈要用毛丫子刷你了。嘿——他们反而一个一个扑通扑通地跳下深潭去了。我好气哟,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到河边去,啊呀,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一点也不象有人来过,水面上波纹都没有。”
艮财说:“可能那扑通扑通声跳下去的是几个青蛙呢。”
“不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几个小孩子。”春根用四个手指轻轻拍了拍桌子。“人死是有兆头的。我这个弟弟活着的时候做了个梦。他跟我讲,他梦见有一个人在发一张白纸片,好象是名片。发给他,他没要,另外一个老女人要了。这不是一个兆头?”
“可他没要哇。”
“唉,要不要也不由他了。死到临头了。我这个弟弟留恋这个人世呀。他呀,就是跟人有些不同,那么爱花呀草呀,对人也特别和善。讨饭的来了,不光把饭给他吃,还把酒给他喝,晚上还跟他一起睡。惹得人家都说他是呆子。”春根说,眼睛红了。“他自家那么穷,苦了一辈子,你看他这个破房子,哪象个样子。这个寿材,用的是最差的木头,那么大的缝,你看!”
春根指了指架在屋子正中的用红墨水抹的棺材。棺材架在两条长板凳上。棺材前点着一个小灯,还供着一瓶水蓝色的马兰花。
“我那弟弟死前不要我在他棺材前摆鱼啊肉的。他一再叫我给他供上一些花儿草儿。我问他到底要什么花儿,他说田埂上那些野菊花,马兰花就好,你给我摘些来吧。”
春根说着流出泪来了。
“他在阴间定是个风流鬼儿。”艮财说,口音也哀凄凄的。“我去小便一下。”
艮财打开差不多已腐烂了的两扇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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