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日的光亮穿过被风吹开的大门,照亮了闵后的侧脸,华丽的头饰反倒是显得她的脸很苍白。“你怨不得先帝,他只是告诉我放手去做就好了。没想到那位肖氏子弟连我这点手段都接不住。”闵皇话语里讥讽之意毫不掩饰。“可是也许明天,闵都的城门就会被这位肖氏子弟破开。”闵后像是在轻叹,也像是在怜悯。“闵都,今夜就会沦陷。”闵皇走到皇座边,伸手将挂在座后的宝剑挂在了腰间。
夜幕逐渐吞噬大地,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肖家家主静立在一处宅府门前,他静静地听着闵城依惯例吹起的关门号,静静地看着这家宅府的牌匾。说来也奇怪,这家的宅子很大,但是偏偏没有门卫,大门也是黯淡无光,就像好久没有清洗一样。
“这就是你家的祖宅?”马蹄声起,邢家家主与文家家主骑着马停在了肖家家主的身边。“这栋宅子早在十年前就被判给了皇家,祖宅又能怎样?”肖家家主将门檐上的挂灯拿了下来,随手折下道边新树的一根枝条。“这灯里还有油?”文家家主看着肖家家主的一举一动。在七氏大军压城之时,闵城的夜晚更加的压抑、安静、黑暗。
哧。打火石的声音响起,微弱的火光成为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这盏灯在那一天之前才挂上的,是我和她一起挂的。”肖家家主将组好的提灯交给了邢家家主。“皇城的守卫我已经帮你解决好了,要做的事情就要赶快做。”邢家家主用手中的剑与肖家家主的灯互换。
“各做各的事,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肖家家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邢家家主凝望着夜幕之下的皇城,他似乎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肖时的场景,那个倔强的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的少年。十年前的黑夜与今日之黑夜,十年的时光让这位少年更加的成熟,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比刀刃还要锋锐的杀意。今夜,杀意盎然。
“走吧。”邢家家主调转马头,文家家主最后看了一眼肖家的祖宅,也随着邢家家主而去。今夜不仅肖有事情做,邢与文更有许多的事情要解决。空无一人的闵都大道上,马蹄声哒哒的响。
城外不知家国事,秋夜皇都已是新。肖此刻正在皇宫内漫步,深秋的凉意在空旷的皇宫内显得格外刺骨。首入目帘的,自然是皇帝面朝百官的正听殿。铁剑抽出,剑背上如同蛇鳞的花纹反射着寒光。这是邢家的天光剑,据说此剑铸成之日天散白光,深夜如白昼,剑身之纹是上苍有感所赐下的龙纹。
肖走的速度很慢,他知道这座空城内的那个男人不会逃走,也不会睡觉,而是会等着自己的到来。此刻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头无路可走的狮子,这座城是牢笼,而自己则是屠杀狮子的猎人。猎人会着急去杀困守牢笼的猎物吗?况且这夜还长着呢。
正听殿半掩的门被推开,肖伫停在门口。殿内没有灯火,也没有恭立的侍从,月光从肖的背后散入,照明了地上趴伏的人儿。“你来了。”疲倦的声音从殿堂之上响彻。黑暗之中,一双明亮的眼睛忽然亮起。
“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等着我。”肖看着端坐宝座上的闵皇,华贵的龙袍被杂乱地扔在一边。“从落日开始我便在这里等你了。”闵皇似乎看不见大殿内倒在地上的人“来人呀,点灯。”随着闵皇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一名年迈的老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用手中的火折子将殿内的油灯点亮。
光明似乎又回到了富丽堂皇的大殿中。“你说会有史官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吗?”随着油灯被点亮,端坐着的闵皇站了起来,直插在宝座前的铁剑上凝结着深红的血。肖的内心一紧,仔细看向倒在大殿的那个人,握剑的手指被攥得发白。
肖迈过高高的门槛,停在了老奴的身边。“皇杀了后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不我帮你杀了他?”一瞬间,天光剑便抵在了老奴的咽喉。“闵朝都快要亡了,我还在乎这些?真正不想让人知道这些秘辛的,是你吧?”闵皇将身前的剑拔出,珍贵的丝绸缓缓将剑上的血迹抹去,他看着肖的眼睛之下的血红的愤怒,想着在杀死闵后的那一刻所感受到悲伤与狂乱的快感,他忍不住内心的讥讽,放浪形骸的大笑几乎传遍了整座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