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北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热血上涌，对姬复发起了难以想象的狂攻。
也幸好他是一阵乱砍，没有盯着姬复痛处出剑。姬复右脚膝盖骨粉碎，左脚小腿也流血不止，几乎完全失去了闪躲的能力，若非正面招架张天北，根本承受不住。哪怕是正面招架，他也有点力不从心，但是他在咬牙坚持，他仍然认为自己不会输。金大卜的青铜刀轻重正好，足以招架张天北凌厉的剑锋。
现场还有意识的三个人，只有张天北自己什么都没在想，罗成和姬复都觉得他会输。
罗成可以看到随着张天北的快剑左右横纵劈斩刺扫，背上肌肉颤抖，伤口被撕裂和扩大，血流如注，在昏沉的侵晨下浸透了衣衫，黑白斑驳。估计很快就要撑不住了吧。
“天北，攻他下盘！”罗成焦急之下，大声喊道。张天北下意识一剑下打，姬复背水一战，暗道一声拼了，左手按住刀身压下胡来一剑，这剑从裆下穿过，在大腿内侧划了道一寸多深的伤口。肌肤不管不顾，提刀仓啷划上，一刀上劈，划开了张天北的下颌。张天北哀嚎一声，正要提剑，忽然脊背钻心的痛，臂膊脱了力气，手上一松，跌倒在地。
罗成目眦欲裂，拍马直冲过去，现在姬复身边有张天北金大卜两人的肉身，自己纵然箭法通神也决计射不中他，必须将他逼开原地，何况他膝盖已碎，动一动就要趴倒在地，若不宰割了他，姓罗的怎么能独活下去？
姬复提着刀，看着罗成拍马过来，他把手里的刀撑在地上用手一撑，点开了原地，一人一马擦身而过，罗成回身弯弓搭箭，料他没了人质躲不得挡不得。却听马儿惨嘶一声，啪嗒一声跪倒在地，颠飞了罗成，原来姬复提刀斩了马儿后腿，虽然一击奏效，却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罗成单掌撑地翻身而起，迅速远离了姬复。打落的箭啪嗒掉在地上，他背上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罗成呼吸了几次，弓着腰，又从背上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慢慢地瞄准了姬复。
那个浑身浴血的，在遥远的平原的尽头发出的针刺般的霞光下颤抖着的，看不清面庞的身影。
姬复也死死盯着他，眼角被粘稠的血糊上，是被金大卜划破的额头。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罗成被霞光迷了眼，手上下意识松掉，一箭送出，又听得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胸口立马传来一阵剧痛。
姬复左膝盖跪在地上，右腿平平地拖着，还在剧烈地颤抖，他用刀支住了身体，右肩上险险中了一箭，这一箭本来瞄准的是他的心脏，射得很准，只是姬复动了。
那把刀，插在了张天北的背上。张天北昂着头，嘴巴里噗噗地冒血，两眼圆睁，沙哑地喊着：“大哥，大哥，保持，仇。”
在刚才那一瞬，心知体力不支装死偷袭的张天北用匕首，割断了姬复右腿的跟腱。姬复下意识大号一声，一刀扎在张天北背心，这时一箭穿透朝阳晓雾，射穿了自己的右肩，姬复又怒又怕，提起张天北的匕首大力掷向丈外的罗成。
这一掷，刺穿了罗成的肺。他作为一个弓箭手，很清楚人该有的弱点，他已经三十六岁了，肺破了，他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他拔下了胸上的匕首，抽出背上的箭，连射三发，姬复再也没有力气闪躲了，他背靠着青铜刀身躺坐着，一箭中了被斩裂的肩胛骨，一箭中了左大腿，一箭擦破了耳朵。
他在等待死亡。
罗成也在等待死亡，因为他没有箭了。他不敢靠近姬复，虽然他手里有一把匕首，姬复手里也有一把大刀啊。
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更多要做的事情。
他要保证把姬复留在这里，他要保证姬复的死亡。
只要姬复不离开这里，这里就是他葬身的地方。
这时候的他如此清醒，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清醒过，虽然嬴风雨一直夸他冷静，他也曾一直这么认为。
他慢慢地走向姬复，他还有足够的体力走路。
他远远地绕开了姬复，走到了穆花青的尸体旁边，两匹马儿还在那里站着，呆若木鸡。
罗成抬手，一匕扎向马脖子，然后将挣扎的马放倒，他和马都喘着粗气，他的肺部和马脖子都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姬复满是血污的脸上有些惊异，却也并不太在意。反正死定了嘛。甚至显得很安静。
罗成站起来，杀死了第二匹马，这时候他喘得更加厉害了，脸上十分痛苦，呼哧呼哧地喘气，另外也没有一点声音。
还有一匹马，是金大卜的，在另一边百步远的地方。
罗成跑不到那么远了，但是他不知道姬复——那个闭目躺着的男人可不可以做到。
他什么都不确定，他因此觉得自己真的清醒了。
他吹了两声口哨，把那匹马儿喊了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