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撕裂了喉咙,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将贾钰从无边无际的沉沦中强行拽回现世。
肺部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先是一片模糊,随即,陌生的景象如利刃般刻入眼底。
头顶是漆黑厚重的雕花木梁,纹路繁复,积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空气中,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盘踞不去,蛮横地钻进他的鼻腔,与记忆深处消毒水的味道全然不同,带着一种草木腐朽的绝望气息。
他还来不及思考,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便化作一场狂暴的洪流,冲垮了他神智的堤坝。
画面、声音、情感……疯狂涌入,撕扯着他的灵魂。
大乾王朝。
宁国府。
旁支,庶子……贾钰。
他身体剧烈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他的记忆。
他骇然发现,自己竟被塞进了一具陌生的躯壳,来到了一个与《红楼梦》似是而非的世界,成为了宁国府东府里那个最微不足道,甚至快被所有人彻底遗忘的旁支庶子。
记忆的洪流继续冲刷。
这个大乾王朝,由太祖皇帝扫平六合,一手建立,国祚绵延,国力鼎盛。
然而,鼎盛之下,是看不见的暗流。
当今的隆正皇帝正值壮年,龙体康健,偏偏退位多年的太上皇却迟迟不肯彻底放权,依旧牢牢攥着一部分军政大权。
双龙并立于天,紫禁城上空的气运被撕扯成两半,导致整个朝堂波谲云诡,杀机四伏。
而他所在的宁国府,更是早已褪去了开国勋贵的赫赫荣光。
那泼天的富贵,那滔天的权势,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华丽外壳。府邸的内里,早已被一代代不肖子孙和贪婪的奴才们蛀空,只剩下奢靡与腐朽,处处弥漫着末世的颓败之气。
“钰儿,我的钰儿……你终于醒了……”
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在床榻边响起,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贾钰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聚焦在那声音的来源处。
那是一张怎样枯槁的脸。
皮肤是灰败的蜡黄色,没有一丝血色,薄得几乎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双颊深深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母亲的温柔与焦灼。
这是他的生母,苏姨娘。
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他,苏姨娘本就出身江南,体质纤弱,常年郁郁。因他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她硬是撑着病体,不眠不休地在床前照顾了数日夜。
忧思成疾,心血耗尽。
她已是灯尽油枯,全凭一口气吊着。
“娘……”
贾钰的喉咙干涩得冒火,只从唇间挤出这一个字,心脏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强撑起病体,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伸出手,握住了苏姨娘那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那只手瘦骨嶙峋,触感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玉。
他猛地扭头,赤红的目光死死盯住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老大夫。
“大夫,我娘她……她到底是怎么了?”
老大夫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这对可怜的母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最终还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公子,苏姨娘这是心力交瘁之症。”
“她常年郁结于心,本就伤了根本。这次又因公子的病情,忧惧交加,心神耗损太过……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老大夫的声音压得很低。
“眼下,只能靠着名贵药材日日吊着性命,拖延时日。若想痊愈,除非能得偿所愿,心结解开,再辅以静养,否则……”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贾钰全明白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在这座吞人不吐骨头的宁国府,母亲的心病,如何能医?
她们母子二人,被排挤在这最偏僻破败的院落里,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连最基本的温饱都已成了奢望!
一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人,谈何解开心结?
送走了欲言又止的老大夫,贾钰重新坐回床边,看着陷入昏睡的母亲。
她的呼吸微弱到了极点,胸口那点微末的起伏,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归于平寂。
少年双拳骤然握紧。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破了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翻涌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一刻,一个冰冷、平直,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霸武系统激活……】
【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