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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九年腊月初七，子夜寒星凝于紫微垣。
玄武门城垛垂挂的冰棱泛着猩红异色，朔风掠过时裹挟着铁锈与腐肉混杂的腥气。
朱沐灵赤脚踏过丹墀积雪，嫁衣金线在月下泛着细碎冷光，十二幅湘裙早被箭矢撕成绛红碎片，露出内里银丝软甲——那是太子哥哥用钦天监陨铁为她锻造的及笄礼。
“当啷！”累丝金凤钗断刃从掌心坠落，在汉白玉阶磕出火星。
血珠沿着北斗七星纹路蜿蜒，渗入砖缝时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朱沐灵瞳孔骤缩，那些本该平滑如镜的砖石表面，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的暗纹，正贪婪吮吸着她的鲜血。
“九嶷山的沉香木遇血则妖。”三日前太子执灯的手指掠过星图，琉璃灯在他眉间投下青影。
“此木经苗疆巫祝淬炼，可作引魂灯芯……”
此刻西配殿檐角的琉璃灯正在狂风中摇晃，灯罩里国师须发怒张的头颅突然睁开双眼。九道黑血顺着沉香木灯台蜿蜒而下，在雪地蚀出冒着青烟的沟壑。
朱沐灵看着血槽逐渐勾连成九宫飞星阵，终于明白叛军胸甲上的尸莲纹并非装饰——那是用苗疆蛊毒熔炼的符咒。
每片莲瓣都对应着《永乐大典》里被朱笔勾销的邪术。
紫面将领腰间的青铜铃铎突然无风自动，鞑靼萨满的低语穿透喊杀声刺入耳膜。
朱沐灵想起五年前在斡难河畔，那个独眼国师就是用这种法器召唤出血色狼魂。
当时皇兄的龙泉剑斩断了他三根手指，如今断指竟成了铃舌，随着摆动不断滴落粘稠黑液。
“殿下小心！”宫女素娥的尖叫混着骨裂声戛然而止。
朱沐灵转身时正见玄甲士兵胸前的尸莲纹在月光下绽开，花瓣里钻出无数透明触须，将素娥尚在抽搐的身体卷进铠甲缝隙。
铁甲撞击声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那些本该戍卫京畿的勇士，此刻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磷火。
“皇兄说的没错，《道藏》里的禁忌果然成真了。”她扯断颈间璎珞，羊脂玉坠在雪地摔碎的瞬间，十二枚东珠突然悬浮空中。
这是去年万寿节国师所赠的浑天仪组件，此刻正随着九宫阵的运转开始逆向旋转。
紫面将领的狼牙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珠阵时被无形之力绞成铁屑。
朱沐灵趁机扑向灯台，发间残存的金丝勾住琉璃灯罩。
当灯影掠过她染血的眉心时，地面黑血绘制的星图突然迸发紫光——与太子教她观星时紫微垣的位置分毫不差。
“坎宫移位，贪狼噬月。”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灯台，沉香木遇血即燃，青紫色火焰顺着血槽席卷整个九宫阵。
叛军胸前的尸莲纹开始剧烈抽搐，铠甲缝隙里传出非人的惨嚎。
椒墙外的绿光忽然暴涨，吞没了半边夜空。
朱沐灵在热浪中看见奉先殿匾额浮现出金色敕令，那是永乐帝亲书的镇魔符箓。
当第一道雷火劈中琉璃灯时，她终于听见了熟悉的鸣金声——五军营的玄鸟旗正刺破雪幕，而皇兄的龙纹箭已贯穿紫面将领的咽喉。
五更天的梆子声混着尸臭飘来时，朱沐灵后颈突然触到黏腻的寒意。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用仅剩的右手攥住她披帛，被腰斩的下半身拖在鎏金螭首香炉上，炉中未燃尽的龙涎香与脏器腥气混成诡异的檀腥味。
老人喉头血洞随着话语喷出碎骨：“公主……走玄武真君壁画第三块金砖……”朱沐灵猛然想起三日前司天监的奏报，说奉先殿二十八宿星图出现“玄武吞尾”之相。
此刻她指尖划过王承恩乌纱帽上的脑浆，那团黄白之物竟在月光下幻化成活物般的丝线，沿着帽翅金蝉纹路游走——这顶本该随葬的朝冠，分明是宣德元年御赐给东厂提督的蟒纹翼善冠。
龙柱蟠龙眼珠突然转动，暗格弹开的瞬间，玄武真君壁画上的玄蛇突然吐出信子。
朱漆描金的龟甲泛起涟漪，壁画中真武大帝的七星剑竟在石壁上投射出真实剑影，将追来的玄甲叛军钉死在斗拱之间。
朱沐灵踉跄跌入墓道时，头顶传来王承恩最后的嘶鸣：“星槎龙骨嵌着建文皇帝的……”轰鸣声吞没了后半句，奉先殿顶的藻井塌落，北斗七星的斗杓正指向浑天仪上染血的翼宿。
墓道石缝渗出的黏液带着尸蜡质感，朱沐灵嫁衣上的蹙金绣凤遇蚀化作青烟。
当她抚过英宗皇帝谥号碑上的烫金纹时，指尖突然灼痛——那些阴刻的“神功圣德”字样正在融化成赤红铁水，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推背图》卦象。
“亢龙有悔，血浸紫垣。”铜尸低吼在墓道内激起回音，七具青面獠牙的铜尸撞开石门。
它们额心嵌着的东海夜明珠幽光流转，朱沐灵在珠光中看清铜尸脖颈处的铸造铭文——“宣德三年御用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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