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图抓起酒碗,往地上重重一掷:“你想堵着鸡窝要蛋,本大人就是不给!来人啊,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四个赶到的衙卒冲进来,按住了杜霄。
杜霄重声道:“等一等,让我再说一句话!”铁箭飞道:“松开他,让他说。”讷图一怔:“公子……”铁箭飞道:“让他把话说完。”
讷图对着衙卒使了个眼色,衙卒松开杜霄。
杜霄从地上爬起,将破棉袍的大襻口一个一个解开,脱下扔在地上,露出的是一身麻布白衣。
杜霄眼里噙起泪水:“讷大人!我听人说,您是个孝子,您父亲过世的那天,您抱棺不放,哭昏了三回。既是孝子,那您一定认得出我这身麻布白衣是什么了。”
讷图道:“滚!快滚!本官是不是孝子,关你屁事!”
杜霄道:“讷大人不愿说,那我就代您说吧。这是一身孝衣。十年前,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刚当上钱塘县令,第一回穿上孝衣,此后不久,我去了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获释回来后,重又穿上了它。我之所以将孝衣贴肉穿着,是因为我不敢将这个‘孝’字给放下。我为何会这样?是因为我父亲告诫于我:为儿孙者,对父母须得‘孝’字当先;为官者,对百姓、对朝廷须得‘孝’字当先!这个‘孝’字,就是我杜霄做人的本分。正是凭着这个字,我才千里迢迢赶到京城,赶到都水司,赶到您讷大人面前,跪着讨您的一句话!讷大人,看在你我都是孝子的分上,咱们一块儿替青铜县失田的百姓尽一回孝心吧!”
铁箭飞轻轻鼓起了掌:“说得好!这番话,想必在朝堂之上是听不到的。讷大人,愿听我一句话么?”讷图道:“请铁公子赐教。”铁箭飞道:“你在京城混了不少年,见过几个人是戴孝为官的?怕是没有吧?像杜先生这样的真孝子,如今已不多,好生待他吧。”
讷图脸色尴尬:“好吧,看在铁公子的面子上,杜霄你先找个客栈住下,待本官一有空,就让人去找你。送客!”
衙卒拖起杜霄:“走吧!”铁箭飞道:“慢。”铁箭飞离桌,从地上拾起棉袍,给杜霄披上。铁箭飞道,“外头寒冷,别冻着了。”
杜霄感动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铁箭飞道:“在下姓铁,草字箭飞。”杜霄抱拳:“多谢铁公子相助!”
铁箭飞抱拳还礼:“戴孝为官者,你是当朝第一人。如果不是我眼拙的话,杜先生前程无量!”
都水司大门口,讷图送铁箭飞、侯祖本出来:“铁公子,侯兄,过些日子我再做东,咱们接着玩。”
铁箭飞道:“你们二位记住我的一句话,想成大事的人,可以看不起高士,看不起清士,不能看不起死士。告辞!”
护卫牵上马来,铁箭飞骑上马背,疾驰离去。讷图咀嚼着铁箭飞的话,一脸困惑。讷图道:“莫非铁公子看出杜霄是个死士?”
侯祖本一笑:“铁公子是什么眼力?您不知道,可您叔叔知道,要不能收他当干儿么?”讷图道:“这么说,你也知道?”侯祖本又一笑:“我敢说,在铁公子眼里,您还不如这个青铜来的不速之客。”
讷图脸一沉:“你……”
侯祖本道:“咱们都是铁公子的朋友,要是见外,那就是跟您叔叔见外了!”
送走了两人的讷图阴着脸走进大门。笔贴式疾步迎上。
讷图仍在嘟哝:“他侯祖本刚换了身官袍,就一脸小人得志!”
笔贴式道:“讷大人,您回哪个家?”讷图道:“先换身行头,去情天楼。”笔贴式道:“好嘞,我这就去备轿。”讷图道:“等一等。”
讷图嘿嘿阴笑了起来,在笔贴式耳边咕哝了一阵。
笔贴式脸色一紧:“这罪名……安得上么?”讷图狠道:“怎么安不上?给人安功名难,给人安罪名还难?如今空仓案余党一个接一个逮出来,也算上他一个!一屎盆子扣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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