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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避开眸子。
唐亦垂眼笑了:“…这个吧。”
“嗯?”
林青鸦还未抬眼,就感觉耳侧一轻,她回头,果然发现自己戴右耳上的绢花被他摘了去。
那只修长的骨节漂亮的手单手把玩着绢花,细长的骨朵串从他指间垂下来,一时分不清是人衬花还是花衬人。
没人回过。
唐亦已经拿着他的“战利品”转身走了:“养这么一群无用蠢货,这园子早该倒了。我等着看你怎么力挽乾坤——观音。”
“……”
化妆间里安安静静。
秒后众人才陆续反应过来,懊恼愤怒也无可奈何,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疯子脑回路什么构造,但谁也不敢再乱说一句。
简听涛迟疑着走过来:“林老师,那只绢花贵吗?我去报给团里财务,让他给你核销。”
“不值钱的物件,”林青鸦回眸,“不用麻烦他们。”
简听涛叹气:“团里的师弟们多是中学毕业就开始学戏,平日枯燥,梨园里接触的圈子窄,个别嘴巴讨嫌,给老师您惹这麻烦——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多管教他们。”
“辛苦你了。”
“我毕竟是团里大师兄,这也是我分内事情。那您调整一会,耽搁这么长时间,用不了多久就该开戏了。”
“嗯。”
唐亦还是毓亦那会,就对昆曲不感兴趣。
虽然观音的扮相身段极美,水袖一抛眼一,总是勾魂似的,但那些昆曲演员的清婉唱腔他听来咿咿呀呀的,词本雅工,许多听不懂,叫人没个耐性。
后来林青鸦走了,他倒是开始听,不过每回也只背景音——台上曲笛琵琶一响,演员云步来去,他总能梦与现实的模糊边界处,恍惚瞧见林青鸦的影。
以“听”了七年,至今还是个昆剧白丁。
但这不妨碍他赏美。
身为成汤副总,是这块地皮生杀大权的掌握者,剧团里对唐亦自然是千般顺从。
剧场里票早就售空了,简听涛让人把剧场旁边的夹开了一线,里面布置好桌椅,“单间专座”的待遇,供唐亦折腾。
哦,生怕这位听不懂,还配了个“翻译”:安生。
安生来前就听其他师兄们提过唐亦外面的赫赫凶名,吓得不轻,惨白着一张脸进来的。
石头似的僵了好一会后,他却发现这人和他想象里不太一样。
安生偷偷看过去。
椅子里那张面孔实漂亮得很,虽然有点懒洋洋的。一头微卷的黑发也不修边幅,绺不羁地勾他额角。
且那人肤色很白,是少见的发冷的那白皮,与相对的大概是那人的眼睛,濯了水似的,黑湿,明明一样懒散漫不经心的,可是目光从台上瞥过,看着那道翩跹身影时,总叫人觉着深情。
等一折《游园》唱完,丫鬟春香退去幕后。
台上只剩一张大座桌,穿着酡颜底子百蝶刺绣对襟褙子的杜丽娘坐桌后,念过句缱绻韵白。
紧续的这一阙曲牌是《山坡羊》,杜丽娘的独角戏,就一桌一椅一人,讲深闺恨嫁的大姐的幽幽怨怨,春情难遣。
台上曼妙身段轻挪慢撵,绕着铺了兰花刺绣桌围椅帔的大座桌翩跹辗转,水袖抛叠,染了浅粉的眼尾一一落,颦笑幽怨都美得勾人。
剧场里不少戏迷看得直了眼。场边夹内,安生却发现椅子里那人的情绪好像不太一样。
背影有点僵,还有点,阴沉?
安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直到《山坡羊》曲牌尾,杜丽娘唱罢,春困懒颜。她眼尾慢慢垂了,缓抬一点,羞赧慵懒里复低眉眼,两只纤手隔着水袖轻慢揉着,身影袅袅委下,托腮懒睡去。
最后那一眼,风情里旖旎万,叫人酥骨。
别的看客到这能忍住拍案叫绝就算有定力的了,连安生这个不知道看过多少版《牡丹亭》的旦角都看得沉溺其中,魂快被勾进那满园春色里。
结果耳边突然一声脆响,给他生生惊回来。
安生慌忙看过去——
可怜他们剧团原本就财力微薄,现一套茶碗差一点点就夭折某人手里。
那双阴郁得能拧出水的眸子里此刻还深镌着另一被勾被凶狠抑下的情绪,唐亦颧骨咬得紧绷,眉眼凌厉得刀刃似的。
他停了好秒,声线低哑:“她唱的这段是什么?”
安生不敢得罪他,低着头有有答:“《牡丹亭》里《惊梦》那一折的第一阙曲牌,叫《山坡羊》。”
“是讲什么。”
“深闺姐杜丽娘偷偷出来,游园伤情,做春梦前的一段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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