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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气息便平稳了下来，他的指节轻轻叩在玉石的扶手上，发出阵阵规律的碰撞声，沉闷里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足足半晌后，景帝才停下了敲击扶手的动作，他笑了笑，意味深长。
“仙长这般煞费苦心，出手又如此阔绰，似乎不像献宝，反倒像是有求于人啊。”
老道士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神色依旧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蛮横：“天地大劫将起，老道为解苍生之厄，特来此处收他为徒，带他离世，永诀凡尘。”
老道没说‘他’是谁，但男人似乎听懂了，以至于他收敛了笑意，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你在打我未出世孩儿的主意？”
黑云压城，银蛇乱舞，这场突如其来的急雨似乎越下越大。
还在雨中打坐的小道童被一声愤怒的龙吟惊醒，他神色悚然的看了眼那条从假寐中苏醒的黑龙，头也不回的朝着宫外跑去。
“师叔祖啊师叔祖，您这是干了什么...”
老人什么都没干，或者说他本来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的，但不知为何，他咽下了喉咙口的话，做出了侧耳倾听的样子。
伴随着风雨中若隐若现的婴儿啼哭声，天地异象骤起。
狂风急雨蓦然停歇，遮天蔽日的乌云被粗暴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辉煌金光落在那座宫阙之上。
乌云之中，黑月白日，缓缓游离。
二月十二，惊蛰。
长安城有日月同悬。
“宝三也。”
...
含光殿分为一主殿，两偏殿，主殿坐中，左右偏殿环绕拱卫，三殿皆有廊道连通，以避风雨。
与“清净”的主殿相比，左偏殿里的气氛也有些凝重。
捧着木盆，抱着毛巾的宫女们战战兢兢的伺候在旁，大气也不敢出。
血迹斑驳的床榻上，面色苍白难掩容貌绝俗的女子挣扎着起身，她接过嬷嬷递来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轻轻抱着，神色恍惚。
虽然是孪生的兄弟，两个婴儿在相貌上极为相似，但他们的体魄却是差别甚大，与粉雕玉琢的哥哥相比，弟弟就像是只干巴巴的小老鼠，奄奄一息。
“娘娘，大殿下生来不哭不闹，眉眼带笑，这般聪慧乖巧的模样陛下见了定然喜欢，但小殿下...”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殿下身子孱弱，气若游丝，像是早夭的命格。”
女子低着脑袋默不作声，双眸怔怔的盯着怀中的两个孩子，神情复杂。
青丝如瀑，垂落在婴儿的耳畔，哥哥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弟弟则是恍若未觉，也就在这一刻，女子眼中的犹疑尽数退去，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只诞下了一位皇子。”
听到这句话的众人身躯猛地一震，老嬷嬷嗫嚅着叫了声“娘娘”，又在迎上女子眼神的刹那间跪伏在了地上。
连锁反应般的，在场的宫女们随即跪倒一片。
女子眼眉低垂，缓慢而又温柔的抚摸着瘦弱婴儿的脸庞，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自言自语。
“早夭之子被视为大不详，寻常百姓家尚且讳莫如深，若是有皇子早夭的消息传了出去，天家颜面何存？”
“不巧的是，你就生在天家...而你的皇兄，将会成为大奉的储君，他的身上...不能，也不应该有这种见不得人的污点...”
“孩子，不要怪娘亲狠心...”
...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含光主殿内，景帝看着怀里酣睡的孩子，神情有些晦涩难懂。
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后，男人默默的替婴儿掖严实了襁褓，又从腰间取下一块价值连城的光白子龙凤玉佩，轻轻挂在了他的手上。
玉佩温润，婴儿玲珑，倒也相得益彰。
男人笑了笑，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斜瞥看向老人，冷声问道：“可证长生否？”
没等老道士回答，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如此大费周章，想来把握不小...”
老道士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景帝冷哼一声，骂了句“牛鼻子”，兀自觉得不过瘾，又狠狠瞪了老人一眼，这才转过头去，轻轻捏了捏婴儿的脸颊，语气变得平缓却不容置喙。
“与其说朕是相信你，不如说是相信朕的孩子，我李渊的孩子，天下哪里都去得！”
老道士的目光微微闪动，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善。”
说完，他轻轻摆动拂尘，婴儿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怀里。
看着玲珑剔透的婴儿，老人的神色愈发和蔼：“无尘无垢，神光内藏，是个先天圆满的好孩子。”
“道号...便唤作去浊吧。”
...
“骗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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