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道:“明知故问。”
刘鼎道:“你没有去过,我却去过。实不相瞒,我的外祖父姓尚名学礼,原是大明东江游击。天启五年,外公不幸于楼子山被建虏攻杀,其实我才九岁。不过两年,我二舅尚可义捐躯于旅顺。外公长子尚可喜不忠不孝,后竟投降于清虏,我母与之决绝。十三岁后我曾五上关外,每去未尝不痛心疾首。边土日益沦丧,汉民凄凉啊。建虏勒令汉人剃发为奴,不从者皆死,死者百万。虽是铁石心肠,不能不泪下沾襟。
早在天启元年,沈阳、辽阳陷落,总兵贺世贤身中十余箭死,辽东经略袁应泰自焚死。天启五年,虏酋皇太极即迁都沈阳,做出许多气象来。两年前松锦大战,清又大胜,其心其力不可不防。陛下,今日之辽东、辽西只有顺清,已无华夏。只有叛将与无骨之文人,没有我之同类。且清收服了朝鲜、蒙古,并无他忧。朝鲜、蒙古不过僻狭蛮荒之所,哪里能比中原?”
李岩也有些动容,接过来说道:“汉末时有乌桓乘华夏内乱欲袭辽东,魏太祖挥军斩其首领塌顿。宋时金兵南下,连灭辽与北宋。想宋未曾内乱,何故反不能敌金?只因乌桓如匈奴,逐水草而居,得汉地不能居,而其穷乏落后,制度不行,还不及匈奴。所以不成气候。其后鲜卑以百年之力始得并吞北国。金人只用二十年。今之清,连陷辽东、辽西,称皇帝,建部院,全然仿我,较之乌桓、鲜卑更加可畏。本属女真一系,又是一个金啊。”
两席话说的众人各个相觑。自成低头思量半晌方道:“听你们这么所,朕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想那洪承畴本来督师陕西,使朕吃了多少苦头,跑去打夷虏鞑子,竟兵败死了。朕今日带到北京的也就十万人马,要对付南边,就不能不先缓着北边。朕已令人招降宁远总兵吴三桂,此事已有八九分成象。待他降了,令他防着清兵,朕坐镇京城,遣兵将略取天下,如何?”
刘鼎正要答言,刘宗敏叫道:“哥哥勿让他说怕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清兵有啥可畏的?”
刘鼎心里苦笑,说道:“果是不畏便好。现今当务之急是取得明朝官民的拥护,经营占领区域。降将众多,必须削夺其兵马,遣本部监之。吴三桂一日不曾率部来降,则一人不可松了警惕。假使吴三桂降清,则须以守为主,缓图之。”一面说,一面看着自成,见自成轻轻点头,刘鼎心中恬静。
自成道:“有些道理。刘鼎,你可能带兵?”刘鼎躬身作答:“回陛下,我是张良一类的人,带不得兵的。”
“哈哈”,牛金星终于又觅到了时机,笑道,“原来也就是个嘴上将军。”刘鼎笑地也很灿烂:“不比大人你文武双全。”
自成对于文臣武将的争论向来是持包容态度的,即使夺了北京也无改变,说道:“刘鼎,你既然这般说了,朕就留你任个军前参谋,若说的不准,或者竟然出不了一条上佳计策,朕可不担待你。”
刘鼎下拜道:“谢陛下录用。”自成令他起来。刘鼎不起,说道:“万求陛下释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