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初,夔阁西去十五里,一个黑影伏在一道灰瓦白墙的屋脊上,玄衣劲装,遮面藏兵,仅露的双眼,射出两道精光,直点在对面一张烛影重重的窗上。窗上一道男人端坐的影子,从掌灯到现在从未变过姿势。
房脊上的黑影终于动了,他似一道鬼魅从房顶一个翻身没在房檐的阴影中,再次出现已是对面的窗前,他没有进屋,只是问了句:
“你是谁?‘夜里刀’去了哪里?”
可惜对方并未回答,于是黑影用手中的兵器向外一推,一扇窗瞬间四分五裂,木屑碎纸受内劲冲击纷纷飞入屋内,屋内烛光倏然灭却,借着月光,一个中年男人漏出面目,他与“夜里刀”胡左长得极像,但他终就不是胡左,手里握着的刀也不是胡左的刀,见有人破窗而入,他挥刀抵挡,却不敌对方的一招。仅仅一招他便再无战力,握刀的右手和刀同时被从窗外飞来的阔背刀瞬间斩落,一时鲜血四洒。
来人并未直接取其性命,而是继续问道:“你是谁?‘夜里刀’去了哪里?”
被问之人此刻疼痛难忍,他低吼了几声后竟然死咬牙关不再做声。
而问话之人也不愠怒,显然是早有所料,他只是将手中刀刃缓缓抬至对方左肩,而后迅速向下斜划,刀刃所致,无不皮开肉绽鲜血迸发,只是没有一滴能溅落在出刀之人的身上。因为此刻他已似一道孤烟飘然而去……
这道孤烟正是三斤,他根据夔阁线报寻至此处,正是为截杀“夜里刀”胡左。可惜最终却只斩了个赝品。三斤不解,心下思忖“此人此计绝非出自胡左之手。但除了他,那又会是谁……”
夔阁南五里,一人快步急趋,此人身长九尺背负重刀,宽手巨足,步似流星方面厚唇,双腮鼓张,两条粗重的眉毛下缀了一对黑灰眼珠。片刻他已又过了两道街巷,距离夔阁不过三里。
忽然他拧眉驻足,一双灰眼环目斜向上瞟去。声如金钟道:
“你拦不住我的。莫要再自讨苦吃。”
左手三丈外,一段墙垣上正立一人。二人似是老相识。
“一个人要送死,任何人都拦不住。只是我想再领教下你的‘辉夜十九式’。”此言一毕,便再没废话。倏然起身引剑飞来,如孤星坠地,其势难挡……
见对方引剑,他也不敢怠慢,右手朝后一拔,一柄嵌有点点玄石的宝刀重器寒光乍起……
月明星稀,兵刃相接,一簇簇电光如闪,冷焰频频;风轻云淡,拳掌来往,一道道惊响如鸣,轰雷滚滚。
此处距离夔阁不远,正是鬼街的上盘路,此时距鬼街开市不足一刻钟。已有几位江湖人行至附近。听闻惊响,纷纷携兵刃而至。只见此间二人正战的难解难分,看客们索性便席于墙垣房顶,静观虎斗。
不过一刻,二人已斗了百余招,一个使双剑,流光飞溅,凌厉非常;一个用重刀,力大身沉,气势浑厚。毕竟殊途,且千秋各具,一时间看客们也无法断出个孰强孰弱。
直到那用刀的起了一式,顿如泰山压顶,气断河山!诸位观战者无不被其势波及,纷纷危立。而那用剑的就此输下一招。正当在大家矫首以盼,欲待下文时,争斗双方却各罢其手,分立两边。
那用刀的先说道:“郑兄,我们虽意见不同,但毕竟共侍过一主,故不愿与你为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踏着大步向夔阁走去。
当其走至用剑的那位身旁时,用剑的终于开口道:
“胡兄,你为何仍是执迷不悟?少主才是那个‘初心不改’的人,而老宗主已被‘冢中枯骨’羁绊,已失了整肃大业的雄心啊!”
“胡说,你以为老宗主此行真的是为来当狗的么?若然,他就不会身殒鬼街了……”
“哎,我等在此的争斗已分胜负,至于其他,不论也罢,且由你行去。”用剑的忽然双脚点地,翩然而去,几个闪身便没入夜色中。
那用刀的沉默片刻,又踏着大步前行。
不远处的房顶,几人正看的入神。其中一位忽道:
“此二人莫不是‘夜里刀’和‘魔陀双刃’吧!”
“应该是了,早听说此二人为余天成的左膀右臂,一刀一剑犀利无比,今夜有幸亲眼目睹此二人一战,此生无悔矣!”
“只是不知此二人为何争斗?”
“今晨‘无名之冢’的宗主余天成刚死,此二人便生内斗,看来这‘无名之冢’日后又要大乱了!”
“这不正是夔阁和朝廷巴不得看到的事情么?”
“说的也是,恐怕那余天成还真是云山雨杀的。对了,你们看那‘夜里刀’向夔阁去了。”
说着,几位看客便发现那“夜里刀”果真朝夔阁走去。于是,大家纷纷起身随之而去。
正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