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呀,当时我也跟着去你家了,那些男人在前头堵着,我人在后面挤不过去,他们嚷嚷着要把你拖去祠堂,说是那里有祖宗们坐镇,厉鬼不敢去找麻烦,我就趁他们不注意赶快跑去村长家了,好在是村长讲理,他让我先回家来,其他的交由他来处理,现在看着你没伤没损的,嘿,村长不愧是村长,说话就是好使多了。”她和梁岑一般年纪,正是小姑娘最天真烂漫的岁数,一时难掩心中欢喜,圆圆的脸蛋当即漾开两点小酒窝。
梁岑有些尴尬地舒一口气,心中自然是哭笑不得,却不敢和姜小酒多舌,她是个胆小的性子,要是把昨夜那一遭事情同她讲起,肯定要把她吓哭了,只好是嘴上殷勤道谢:“嗯,多亏你们来救我,小酒。”
他俩说几句话的空当,随行梁岑之后的介书迟也走进天井,姜小酒从未见过眼前高个子的邋遢青年,只看他身负长剑,眉宇间又是一股子凛寒杀意,立刻瑟缩着脖子退到梁岑身后:“他、他是谁啊?”
介书迟将攥着生死骰那只手别到腰后,脸上多添出几丝笑意:“小酒姑娘别怕,冒昧拜访府上,是想和你打听点事情。”
梁岑心想,该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反倒是避而不谈。
“他叫介书迟,是青萝山逍遥门下的弟子。”梁岑便将祠堂前听到的身份尽数说与姜小酒听,“一鸣哥的死因另有蹊跷,得查个清楚。”
姜小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
“最近有人来你家买过獾油吗?”介书迟不多客套,直奔主题。
“没有。”姜小酒的回答亦是简洁。
“你再仔细想想,”介书迟显然是不信她的答案,“或者不是从你这里买,是令尊呢?”
姜小酒认真应道:“獾油这东西,平时少有人问津,熬油又得耐住心烦,一贯是我来做,我爹只管打猎和剥皮剔骨的事情,所以不会记错的。”
介书迟一时没再追问,他开始在天井里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着问题所在,好在是梁岑及时提了一句:“阿年先前不是贪玩烫伤了手吗,魏大伯没来找你买獾油?”
“哦你说这个!”经梁岑这一句提醒,姜小酒恍然大悟,“阿年的手是被热油渣子烫着了,那天我也在,阿年小孩子心性,疼得哇哇大哭,我就回家来拿些獾油给他抹上,余下的交给魏二叔了……也根本不是他贪玩,魏一鸣故意捉弄他,那么大一桶的热油渣子,骗阿年说是好吃的东西,诓他伸手去拿,阿年是个傻子,话都说不利落,和我讲了好半天才把原委讲清楚,可我人微言轻,谁信我呀,其他人都当他贪嘴好动,说笑几句也就不了了之。”
绕了一大圈,总算有了点眉目,介书迟眉梢微微抻动一下:“昨日发现尸体时,是你说的厉鬼杀人?”
这回轮到姜小酒吃惊了,只见她杏目圆瞪,原本雪白的圆圆脸上顿生几分气恼的绯红色:“我就没在现场!当时我帮爹去打酒,回来的路上看到魏大伯领着一群人,个个抄着棍棒,就跟随他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谁知道是去找梁岑了,我看他们要对梁岑不利,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好赶紧找村长救人……你、你可不要平白无故地诬赖好人!”
介书迟心下了然,他停下脚步,叹一口气后笑了笑:“不是我诬赖你,是旁人告诉我的。”
姜小酒一听更气,她胆子虽小,却也不是任由着人来欺负的,当即厉声叱问道:“是哪个嘴皮子多二两肉的,我给他割了去!”
“是村长。”梁岑知道瞒不住了,只好把实话托盘而出,他说得犹豫,就怕吓着姜小酒,“村长和我们不一样——”
“是和你不一样,傻小子。”岂料他话刚出口,就被介书迟拦截,“你和她不同。”
介书迟平摊开来的掌心里,犀牛骨制的方形骰子上是刺眼的猩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