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柯问起“卡珊德拉”,老头先说“不知道”,后来又突然脸色一变,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这是谁啊?我们村有这么个人吗?”黎柯问道。
“没、没有……”钟老头支支吾吾。
黎柯嗓门大了起来:“老爷爷啊,你这副表情想骗谁呢?是不是要我把你上次爬墙偷瓜的事情告诉李奶奶?”
钟老头暗道,蠢小子,我哪是爬墙偷瓜的?我是……
他又忙说:“别别别!我这不是不确定吗……”
“不确定什么?”黎柯狐疑道。
老头开始支支吾吾。
“哎呀……这个、这个名儿我也只听过一次。好像是……是那个……哎呀!哎呀!”
“你别光‘哎呀’,你倒是说啊!”
钟老头躲闪着他的目光,小声道:“你、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听过一回。”
“我母亲?”黎柯脸上一下失去了表情。
他长这么大,只知道母亲是翻过大山来到村里的。她当时深受灾变影响,又怀孕八月接近临产,到村里之后就不行了,生下黎柯便阖然长逝。
钟老头绝不是那种会帮助受伤孕妇的人。
在黎柯的逼问下,他道出实情:“我……我看她快死了,就、就……就想从她身上偷点东西。她穿得那叫一个华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呢!”
黎柯按下把他暴揍一顿的冲动,寒声问:“那卡珊德拉到底是什么?”
“忘了。”钟老头觉得他的眼神与他母亲有八分像。
又黑暗又森冷,瞳孔深不见底。
“时间太久,我也、也记不清啊!”钟老头腿软道。
黎柯抬起拳头。
老头慌忙求饶,一条腿打着摆子,拼命往后退:“我真不记得了!我、我上前想偷东西,但是那女人本能地想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眼神太吓人了,我想也没想就逃跑了。第二天,她还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已经死了,她怀里抱着刚出生的你。村里的人又感动又害怕,于是将她背去墓场葬了。”
“至于卡珊德拉,好像是她死时叨念的名字。”
老头说着,眼睛一亮。
“对了,这封信说不定是给你的!”
黎柯还沉浸在刚刚那段往事中,情绪有些不佳,闻言便问:“……给我的?”
“是啊,她临死前叫的‘卡珊德拉’,说不定是给你取的名字呢。”
“疯了吗?我是男孩子。”
钟老头摇头说:“她都那副模样了,哪还分得清你是男是女?”
也有道理?
黎柯思来想去,纠结很久,一整天都没再出过门。他兜着信,茶饭不思,夜里推窗吹着凉风,也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冲动,就去了墓场,走到他母亲下葬的地方。
那是一块无名碑。
周围荒草萋萋,唯有这一片地寸草不生。
黎柯也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名字。
他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她的样子,未受过她养育之恩,所以对她没有多少感情。但今天钟老头说的那些事情,却隐约唤起了一点什么。
他抬起手,忍不住轻触墓碑,试着低喊:“母亲……”
不行,果然还是别扭。
他叹了口气,将寄给“卡珊德拉”的信放在碑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这封信好像比白天更沉一些。信封里有什么东西坠坠的,拉着它往下掉。
黎柯还没来得及将它完全放下,里面便有一个东西冲破薄薄的信纸,掉在碑前。
那竟然是一条漆黑的小蛇!
蛇身盘曲,呈现咬尾的姿势,就像一个小小的戒指。蛇眼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幽蓝光,像墓地里的一抹鬼火,随风逸散开来,还带着莫名的香味。
黎柯借着一点点光,发现这不是一条真蛇,而是蛇形的金属圆环,还真是一枚戒指。
黎柯心里小小的惊了一下,想将戒指捡起来收回信封。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地面也轻轻动了一下。整个墓场的土层仿佛松动起来,一个个墓碑东倒西歪,有点像是地震的前兆。
黎柯连忙捡起戒指就跑,高喊着把其他村人叫起来避难,但是等所有村人都出来之后,地震又停了。他只能率众人去打扫墓园,这里一片狼藉,四处坍塌,有的连棺材盖都被掀起来了。
“小黎每回都为我们忙上忙下,也辛苦了。”有的老人感谢他,也有的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嫌他扰人清梦。
等他们所有人都走干净,黎柯才重新回到母亲的墓碑前。
他看着歪斜的石碑,有股莫名的心绪在涌动。
“母亲……”这一次叫起来好像没那么别扭了,他低声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如果你在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