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的即是,只是……”非儿低声说道,“下月便是公子寿辰了……”
苏离弦愣了一愣,心里淌过一阵温热。那非儿生性贪财,可对他这个公子却吝啬不来。每逢他和母亲寿辰之日,她总是想要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送予他。就像前年的贺礼便是她与展家大公子打赌赢来的九转玲珑杯,去年则从京城作坊中求来的盘龙镇纸。今年又不知是什么稀罕玩意了。
陆以轩这才想起下月十八便是苏离弦的寿辰,可能也只有非儿会记得那般清楚。
苏离弦轻笑说道:“虚度二十,也没什么好庆贺的,不过痴长一岁罢了。”
萧夫人忍不住插话说道:“话虽如此,但非儿一片心意,苏公子还是不要辜负的好。”她偏头看想非儿,嘴角含笑。在萧夫人眼中,那非儿已经化身为暗恋主子的痴心小仆,一腔的同情正无处宣泄。恰巧非儿那个懵懵懂懂的丫头听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傻愣愣的点头,随声附和。
苏离弦被着两个女子搞得哭笑不得,还未等说话,便听萧展焚说道:“我已吩咐下人备好酒菜,既然已经商讨好了对策,不若今日便早些休息,明日便送程姑娘和陆少侠上路。”
“我们本已拖累了萧兄,不想现在还要在府上叨扰,苏某实在汗颜。”
“拙荆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正好你们到府上做客,我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也鲜活了不少,莫要推辞,莫要推辞。”
苏离弦轻笑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家晚宴异常丰盛,美味珍馐尽数盛放在兰花钧瓷盘里,加上一双圆润通透的象牙筷子,荤素搭配得宜,色泽明亮诱人。
萧家的宴席看来不像是给人吃的,倒像是摆出来给人欣赏的。
当然,再怎么精致的菜品也是要吃到嘴里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非儿是下人,不好与主子同桌吃饭,但众人拉着她一起入席,非儿不好拒绝,便硬着头皮坐下。萧夫人更是为她添了满满的一碗饭,当真盛情难却。
饭菜的香味径直往她鼻子里飘,非儿顿时觉得口中涎水直流。那丫头平生只对两样东西有着惊人的执着,一是银两,二是美食。美餐当前,这便顾不得旁人含笑侧视,大快朵颐。
萧夫人好像格外喜欢非儿的样子,家宴完毕,便拉着她进房说话,竟是到了申时都未曾察觉。
更深露重,萧夫人便吩咐下人送她回去。非儿谢绝了萧夫人的好意,径自朝着自己的卧室走了过去。
冷风吹过,非儿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便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掌,轻轻的呵出一口气。
公子房间里仍然还亮着,透光窗子看过去,红色的蜡烛热烈的燃烧,火焰突突的跳动着,仿若身着红衣的女子跳着炽热而充满激情的舞蹈,这屋子里的一切被它映照的明明灭灭,不似真实。
苏离弦此刻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桌上的杯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热气逸出,料想已是冷了很久了。
非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公子没有因为她细小的动作而惊醒。她靠过去低头看着自家公子——轻抿的嘴角,瘦削的脸颊,平和的眉眼还有那丝常年萦绕在眉间的疲惫。
非儿心疼。
她从床上取来薄被轻轻的覆盖在苏离弦的身上,不料这细小的动作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他迷蒙着眼睛看她,许久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竟是非儿。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声音还有一丝可以轻易察觉出的沙哑,他问:“还没睡?”
“公子,这句话应该是非儿问你才对……”非儿拧着眉头看他,公子的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还有那人瘦削伶仃的手上还拿着一本厚重的书,他修长的手指竟是比纸张还要苍白。
苍白而修长的手指,黑色而浓重的字迹。
那些字透过他的指尖,黑白分明,仿若从他的之间流淌出来的墨泉,让她觉着说不出的沉重。
苏离弦就像个被捉住的孩子一般,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那本书扣在桌面上说道:“刚才有些乏了,本来想要靠在一边休息一阵,谁知道竟然睡着了。”
非儿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清平夫人见着,又要责怪公子了。”
苏离弦低头轻笑:“那便如往常一般,非儿莫要告诉母亲。”
夜正深,烛光摇曳,橙黄的烛光映在公子脸上,仿若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