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省听了父亲的话,高兴得跳起来了。
村子里只有高音喇叭,收音机很稀罕。阴雨天或农闲时分,村子里的人就会聚在收音机下面,一个节目接着一个节目地听。二省家俨然成了大家聚在一起扯淡的场合。二省他爸辛苦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村里人如此的重视,优越感油然而生。收音机要用电池,全家人省吃俭用,保证买电池的钱。后来,为了增加收听效果,没有文化的二省经常钻研电子知识,在院子里的枣树上架起了铁丝网,用一根电线连在收音机的天线上。
为了节省开支,二省又将用过的电池集中起来,用钉子在电池的铅皮上打上眼,将兑好的盐水从孔中慢慢倒进去,最后用燃着的蜡烛滴上去,封住眼,放在太阳下晒干后,装到收音机上。他不但炫耀自己的天线技术,更对自己旧电池重新利用,沾沾自喜。几天后,收音机没电了,他打开后面的电池盒,发现里面浸了一层褐蓝色的锈迹。他再也不敢用旧电池了。
二省爸平时不凑热闹,村子的人聚在老槐树下闲聊的时候,他总是远远地蹲在自家门前的粪堆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呆呆地看着人群,偶尔咳几声。二省从光着屁股乱跑的时候,就和他爸明显不同,喜欢热闹,虽然个子矮,却一直想成为人群的核心。家里有了收音机,知道的东西就多了,他成为人群核心的梦进入了快车道。
智亮不服二省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样子,更厌恶他无所不知的说道。总是在他激情陈词的时候,蔫不拉叽地冒出几句精辟的话语,按住他的七寸,拦截一下。二省往往涨红着脸,语噎词穷,惹得大家一阵哄笑。有了收音机,二省他爸听得多了,也会披着衫子,叼着烟锅,向人群凑过来。田间地头歇息的时候,他动不动说上一段带有新意的话,临了加上一句我家里匣子说的。时间长了,村子的人见到二省,将收音机的称谓改成了匣子。
二省叼着烟,扭着匣子上的按钮,还是没有声音。他拿起来放在耳朵边,另一只手在后面拍着。志发笑着说:“有喇叭哩,你就别折腾了。”
二省将匣子放在身边,摇着头说:“等下听听天气预报!”
宏斌转过头,脚踩着地上的土块,说:“预报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听天由命吧!听了反而让人闹心。”
叭叭抽完旱烟,二省将烟头扔在脚下,向上面吐了一口口水。
智亮上次受到刺激后,他很少走出家门,更不愿裹在人堆里。天气太热了,他们家的厢房向西,屋子里檐头下拘得人直冒汗。他慢腾腾走出家门,站在人群的外围。宏斌靠在杨树上,想到自留地的谷子,虽然矮黄稀疏,总算出了穗,如果没有一场雨,恐怕也够呛。他看到智亮,走过去问:“智亮,说说天气,他们不信我相信!”
宏斌虽然是外来补户的,平时言语得体,又有好多手艺,受到村民们的尊重。智亮扑闪着长长的眉毛,用浓重的鼻音说:“天气旱得紧要,大家都着急。如果将自己的思考讲出来,招大家烦,又何必呢?”
宏斌说:“大家急得不行了,你就别摆谱了,你的学问村里人都知道。乡里乡亲的,有时开句玩笑,别记在心上。”
智亮站起来,大家挪动着屁股,让他蹲在人群中间。他不紧不慢地扳着手指头说:“我按照五行和天干地支推算了一下,今年是个缺雨水的年份。今年有个闰月,我估计立秋前后应该有一场透雨,麦子下种没有问题。”
二省向外摆着头,好像要将脸上的五官甩出去,一副不屑的神情。
村子西头,一个人影在闪动。当军人的轮廓出来的时候,大省蹲在土堆上,对着马九家门口喊道:“陆军,好像你德孝哥回来了。”
马九老婆对着院子叫了一声,陆海空领头,小孩们迅速跟在后面,闹伙着向村西头奔去。马九叼着烟锅,咳了几声,从饲养室走出来,站在马路上向西望着。二省笑着说:“九爸,德孝回来了,你又有黑棒棒抽了,也有好茶叶喝了。”
马九转过头,没有笑容,瞥了他一眼,依旧向西张望着。陆军背着背包,海军和空军每人手里提着一个包。德孝停下来,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社员们发现他的领章帽徽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