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影低声道:「老爷……皇上为何会隐忍杨大人至今?」国丈道:「怒苍山。」
傅元影啊了一声,却也听懂了。正所谓飞鸟不尽、良弓不藏,只要秦仲海未倒,皇上便不会和杨肃观撕破脸。傅元影点了点头,低声道:「难怪老爷会说义勇人』的靠山便是皇上。原来藏着这一层道理。」
琼武川道:「没错,皇上不能没有杨肃观,却又信不过杨肃观,为了压制杨党的势力,皇上对反杨大臣总是恩宠有佳,若非如此,那年马人杰把皇上骂得一不值,如何能留下一条命?」
「马人杰?」傅元影皱眉道:「他……他也是反杨大臣?」国丈道:「客栈里有句话,叫做俊杰万山风』。你猜猜,这个杰』字指的是谁?」傅元影低声道:「便是马人杰?」
国丈道:「就是他。反杨十大臣,善穆义勇人,这俊杰万山风』里的风』字,正是柳昂天的儿柳云风,万』字则是现任都察院的大头儿万吉祥。上头那个俊』字,则是内阁辅臣牟俊逸,你别看马人杰官大,论资排辈,还只能排到了第七。」听得朝廷重臣云集,专以反杨为己任,傅元影自也暗暗心惊,忙道:「除了这五人,另外还有谁?」国丈道:「头牌五位,至今尚未现身。客栈虽说到处刺探,至今也还是没个定论。」傅元影低声道:「这些人从不露面,彼此怎么联系?」
国丈道:「这就不清楚了。每回朝堂上要与杨党争执,多由牟俊逸、马人杰他们发动,不过除开反杨』这门功课,这些大臣平日多半自行其是,就拿这饿鬼东渡的事来说,牟俊逸主战、马人杰主和,两人便各执一词,公开对着干了。」
傅元影对朝政不甚关心,心里只挂记着字条,又道:「那照老爷看来,义勇人的大领究竟是什么人?」国丈叹了口气,道:「此人神出鬼没,彷佛有变之身。我几次差人跟踪马人杰,他却都能及时脱身,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傅元影微微一凛:「老爷派人跟踪过马大人?我怎么不知情?」国丈淡淡地道:「你们华山玉清是名门正派,有些事情不好出面。我便没通知你。」
傅元影咳嗽一声。自知国丈私下还养了一批探。白日里的事情,多由华山门下代劳,夜里的事情,则交由这批密探来干。虽说武功比不上华山的大剑客们,下手却狠辣了许多。
傅元影默默听着,忽道:「老爷,皇上知道您也是杨党』吗?」琼武川嘿嘿一笑:「你说呢?皇上知不知道?」傅元影心下一凛,忙道:「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
琼武川裂嘴一笑:「知道?岂止是知道?那年杨肃观挨了一枪,从永定河里爬了出来,你晓得他第一个找的是谁?就是我琼武川!你可知那时他浑身浴血、命在旦夕,却拉着我去见了谁?见的就是皇上!那时琼某赌上了身家性命,与杨肃观歃血为盟,又是谁拉着咱俩的手,感激涕零、自称永世不忘今日之恩?告诉你,那个人便是咱们今日的……」提起钢鞭一砸,厉声道:「皇上!」
杨党、杨党,昨日之旧爱,转眼成今日之大患,傅元影默然半晌,低声道:「老爷这场富贵,来得着实不易。」国丈仰起头来,怔怔叹了口气:「来得实在是……难难了……」
屋里静了下来,傅元影与琼武川对望一眼,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没作声。
良久良久,听得傅元影道:「老爷,皇上想过要拔掉你么?」琼武川道:「那还不至于。我手里有张保命符,只消这张符还灵验,我就不会有事。」傅元影道:「您说得是娘娘。」
琼武川道:「没错,就是玉瑛。杨肃观是有远见的人,当年他拉拢我,其实为的就是这条裙带。只消玉瑛还在,他与皇上之间便有个缓颊,可掉句话来说,要是这条裙带污了脏了……」声音渐渐低缓,叹道:「你想他会怎么做?」傅元影道:「他会壮士断腕。」
琼武川木然道:「你说对了。依我推算,杨肃观一旦得知消息,非但不会替我等遮掩,反会率先揭发此事,否则他若受我 琼家所累,怕也要跟着一齐倒了。」
前有狼、后有虎,这儿是九五至尊,正统皇帝,那儿却是复辟奸雄,「镇国铁卫」的大掌柜,无论向哪方开战,都是死一条。如今腹背受敌,国丈却连客栈的密探也不能用了,说来「紫云轩」上下别无依靠,只能看华山高手的作为。
华山门人不少,堪用的大材却不多,先看苏颖超浑浑噩噩,再看琼芳少女骄狂,耍耍威风可以,谋划大事则远远不行,推来算去,只剩下大师兄吕应裳可以援手。只是这「若林先生」总是聪明得过了头,一旦察觉大事不妙,只怕脚底抹油,又要跑得不见踪影了。
傅元影叹了口气,缓缓提起自己的佩剑,道:「老爷希望我怎么做?」
琼武川道:「倘这字条是八王所为,咱们便有着力之处。毕竟徽唐徐丰鲁』所求只在东宫,不会把咱们望死上送,可若是义勇人所为,事情便难善了。」
傅元影垂无语,国丈也是抚面沈思,良久良久,听得老人家低声道:「芳儿还在杨 -->>